心迹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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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下午,依路都失魂落魄的,有人跑来问询米婷的病情,依路早与阿莲统一了口径,对旁人都说是患了急性阑尾炎,做个小手术,休养几天就好了,虽是如此,但仍有关于此事的各种猜测与流言传来,想及米婷平时多么“气焰嚣张”的一个人,如今却是那般柔弱地躺于病榻,那个与此事有直接联系的某人,却完完全全置身事外,想来,真是心寒,又想及向南早上的反应,她的心情就更是复杂了。
用完晚餐,依路不放心米婷,趁着天未黑,又赶紧坐车去往医院,一推开病房门,发现向南竟然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病床旁,米婷的表姐坐在床上,端着一个不锈钢保湿壶舀着汤向米婷嘴里喂,舀完一勺汤,她说上一句:“虽然年轻,但也要注意,平时的措施不能少,这样子折腾,我们婷婷的身体可要吃大亏。早就听说婷婷有了男朋友,也没带回家我们看看,不如就早些定下来,领完证,正正经经生个孩子才好,你说是吧?”
向南坐在一旁,端端正正地回答说是。他一偏头见到依路站在门边,立时变了神色,颇不自在地站了起来。
米婷的面色也变了变,但仍向着依路挣扎着笑了笑,依路轻轻走到病床边,握住她一只手,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她的状况后,便低声向众人道别走了出去。医院大堂里此时人声嘈杂,依路却已听不见任何声响,她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真真切切跌落于尘埃里,她一面走,一面忍不住想——哪怕他能跟上来解释一两句也是好的,直至走出了医院大门,走到了广场外的绿化带,身后仍无他的身影,依路重重叹道:或者吧,他已然选择好了。
依路慢慢沿着公路往回走,时不时有经过的小青年向她吹口哨,她弯下腰,歇斯底里地向他们高声吼叫,那积郁于心底的痛楚与失落却仍旧无法散去,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晃到了那家常去的粥店,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老板娘看她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便也不敢过来扰她,倒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便由着她去了,也不知坐了多久,对面的位子突然有一个人坐了下来。依路抬头看了他一眼,眼泪立时“哗哗哗”倾泄而下。
戴文见依路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
“怎么了?怎么了?我听说你上午去医院了,出什么事了?”
“米婷病了......宫外孕,那可是要死人的......你们男人,太没良心了!”依路呜呜呜止不住眼泪。
“哦......你这傻丫头,她们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犯不上为她伤心......”戴文叹了口气,“所以啊,女孩子一定要擦亮双眼......不切实际的事,不属于自己的人,都不要去妄想......”
依路听来,更是伤心,哇哇哇哇哭得更大声了,戴文一时慌了神,怕自己越哄越糟,只得闭了嘴,任由她哭。
依路哭了好一阵,气慢慢顺了,开始有一阵没一阵地抽泣:“可是,大多是男人的错呀,明明有家庭,还要招惹别人......见一个想招惹一个,招惹一个又弃下另一个......”
戴文看她一张脸哭得花花的,很是好笑,此时也不敢再与她理论这些大道理,他从桌子上端起一杯刚换的茶,递给她。依路连灌了几杯茶,停了抽泣,也觉哭得累了,歪进座位里看着远处发呆。
戴文起身点了两碗粥,又坐回到依路对面:“小不点,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依路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么看来,你这是失恋了?”戴文笑道,“还是你喜欢人家, 人家偏偏不喜欢你?”。
他的这句话,成功将依路带回方才的氛围,依路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他:“倒是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但他变得那样快,我还是很伤心的......”
“都说女人善变,哪有男人善变的?”戴文笑道,“若是善变,只能说他原本就没那么喜欢你,你只是他的选项之一而已。”
依路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正是这么个道理。
戴文沉吟片刻,正色道:“不过,人与人终究不同。我这个人非常死板,但也特别认真,我认定了,就会一心一意,否则,就还是打光棍就更好。”
听来,依路就不敢吭声了。
两碗粥上了桌,两个人默然喝完粥,戴文将依路送到路口:“回去好好睡一觉。不开心了可以随时找我。”
依路点点头,往前走几步,一回头,他笔直地站在那里,再走几步,再回头,他还在那里,爬上二楼时再回头,他仍旧在那里,待上了三楼,转进楼道走了几步,她再退到楼梯口往下望时,他还站在那里,依路躲在墙角处站了好一会儿,才见他慢慢踱着步子走向了方才的路。
依路觉得恍惚又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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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阿莲又去探了米婷。回来后特意跑来找依路说话,无非是惊叹于向南的“深情”,她也不记恨自己曾经被他拒绝过,说没想到向南待米婷是真的好啊,又是煲汤又是没日没夜陪护,末了还加了一长串关于他重情重义的文字描述。依路听来自然字字刺耳,却仍要面无波澜地听她讲,待她好不容易走了,才得以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两天吃饭时,那堆人里并没有向南的影子,处理资料时她去过钻房两次,也并不见他,看来,他是果真要与米婷重归于好了——既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依路上得三楼,前台小妹正偷偷拿着小镜子补妆,依路走到她台前,冲她笑道:“小心被戴先生逮到哦,记一个小过也是十块钱呢!”
小妹将镜子塞回抽屉里,向依路眨眼乐道:“放心啦,这一周都没人管我,朱课长与菲姐坐在办公室轻易不出来,戴先生与几位副理都出差日本啦,总公司开会,少说也要三五天!”
哦!原来是出差了!这周不用赶资料,不用出新样板,倒是够她闲的了,但她是不能闲着的,便赶紧跑下楼,往各个车间找活干。
阿莲也拿着几块报废板到处窜,眼见两人就要遇上了,依路赶紧掉头往钻房去,蒋饭桶阴阳怪气地从检测台的强光里给了她一个白眼:
“林小美人,怎么样?掉阴沟里了吧?向主管心机颇深,岂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拿捏得住的?事到如今,是不是觉得还是像我这样的比较可靠?”
依路回他一个白眼,将他面前的百倍镜抢过来:“胡说什么!管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再出岔子连累我师傅!”
上次因为他走神,弄错了单面菲林的正反面,报废了一批板,自己被罚了半个月工资,还连累黄师傅扣一个月的奖金呢。
黄师傅这几天给向南替班,正倚在新钻机前停机对参数,一见依路来了,向她招了招手,说我总觉得这台钻机的上针轮有些问题,一个上午断了十几针,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依路进小房间换上防护服,带上口罩、手套绕着钻机车床看了又看,找不出问题所在,钻出来向师傅摇了遥头。
“还是术有专工哇!”黄师傅摆摆手:“这个向南,我得让菲姐通知他赶紧回来不可!”他丢下工具,“噔噔噔”一口气往三楼跑去。
传说中的菲姐是公司元老之一,主管人事,她与朱俊平职,但资格却老过他许多,传言她处事公正、铁面无私,凡是部门间无法处理的纠纷,往往都是由她出面处理,她每每都能办得面面俱到,不会将问题捅到更高层面,换句话说,就是不会让日本人知道。由她通知,想必向南马上得回来了吧?米婷应该也快出院了,她是回宿舍还是休长假回家休养?自己要不要再去看看她?问问她的打算?
依路换下衣服,往别的车间去,脑袋瓜子里却全是这些问题。她终究是个心软的人,自己与向南并无任何约定,也可以说就只是朋友关系,那么米婷自有米婷选择的权利,自己怎能怪她?这样一想,依路意气平了不少,于是又折回钻房去,干脆等着向南回来。黄师傅也将整个转针轮都取了下来,所有零件摊开摆在一个托盘里,等向南回钻房来处理。
向南果然是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见依路也在,先过来小心翼翼地打了声招呼,然后钻进小房间换上衣服上岗,依路留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她那天在病房见到他时的那件,可见他真是日夜不停地呆在医院里,依路走过去,给他递工具,向南每次接工具,手都忍不住抖了又抖,依路退出来换黄师傅上,自己卡在胸腔里的那抹怨意,终于重重地吐了出来。
晚饭时,依路特意坐进了那堆人中间,像从前般很随意地面对面问向南:“米婷什么时候出院?回宿舍还是回老家?”
对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此刻双眼红得更厉害了,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后天,她后天出院,离职书也已交给朱俊了,她决定先回老家,明年再出来。她还想麻烦你帮她收拾一下东西......我可能,需要先离开一段时间......”
依路重重地“嗯”了一声,埋头吃饭。再抬起头来,对面的人已经离开了,往窗外一望,原来今天的晚霞非常美,可见最近,是没有雨的,如果能有一场大雨来,该有多好!依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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