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按照故事的逻辑来讲，我的记忆又出了问题，家中遭逢重大变故，他们应该是心事重重、沉默寡言，对外人保持有节制的热情和客气。
这样就对了，那天晚上在顾二叔家吃晚饭，顾叔也在，顾二叔一家人就是这个样子，要死不活的，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跟欠人家钱似的，坐在那儿很难受。
现在想来顾叔也不方便跟我们解释，但这样一来新疑点就出现了，顾叔怎么能把我们安排到顾二叔家住呢？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就得找顾叔去问问，可是我跟顾叔早就失联了。
看来要讲一个真实的故事是很难的，完全靠记忆讲，虽然真实，但有漏洞，也不好听，不按记忆讲，那就得虚构。比如路遥跟贾平凹，路遥写的是自己真实的经历，讲的就很费劲，他是玩命地写；贾平凹用才气去写，虚构的成分就多一些。他们二位一个写得油尽灯枯，一个写的酣畅淋漓；一个入圣，一个成仙儿。
我接着讲：正因为当时气氛尴尬，顾二嫂才提议喝点酒的，我们都喝了一点儿。这样就没问题了，既符合待客之道，又可以麻醉麻醉自己。
喝完酒，我们就回房睡觉了，我跟张新宇应该讨论了承包山林的可行性，我们都不太看好这个事情，因此情绪很低落，准备明天动身回西安。
将要睡着的时候，听见正房那边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形容一下就是如泣如诉。本来不想管的，但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肆无忌惮的哭声。我们就不能坐视了。
我跟张新宇敲门，顾冬梅给我们开门，她显然哭过，正房客厅北侧的卧室床上顾二叔夫妇和小儿子还在哭。见我们进来，顾二叔夫妇连忙擦眼泪道歉，打扰你们了，实在很抱歉。
我们问怎么回事儿？顾二叔待情绪稳定下来，给我们讲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先讲了小燕子冻死那件事，接着顾冬梅讲了那个噩梦，顾冬梅是在广东做的梦。
我重新整理了思路，把前边的情节串联了一下：我跟张新宇住进顾二叔家，第一晚无事，第二天张新宇随顾二叔上了山，我躺在房子里睡觉。那天顾冬梅从广东回来了。晚饭的时候我们都喝点酒，感觉快醉了，头晕乎乎地准备睡觉。这时候听见正房里有哭声，我们敲门进去问怎么回事儿，顾二叔跟我们一五一十地讲了那起命案。先讲到了那只被冻死的小燕子，接下来，顾冬梅讲了她做的那个梦。在梦里，顾春燕站在她床前告诉她，她被人杀死了，她想问的细一点儿，顾春燕说，她还要给别人托梦呢，然后梦就醒了。
顾二嫂接着顾冬梅那个梦往下讲。
我们把顾二叔的老婆叫顾二嫂是不对的，该叫顾二婶儿才对，但我们这么叫，顾二嫂很高兴，这句话应该这么说，我们把顾二婶儿叫成顾二嫂，顾二婶儿并不介意我们叫她顾二嫂，这充分说明，不管哪儿的女人都喜欢把她叫的年轻点儿。
顾二嫂说，那段时间，各地的亲友都打电话来，说他们做了跟顾冬梅同样的梦。顾二叔两口子自己也做了这样的梦。他们就有点慌了，准备叫上顾春燕的养父母，一块上西安去看看孩子。
前面说过，顾春燕是被一家顾姓亲戚抱走的，在养父母家很受宠，但这孩子学习不好，前年中考落榜了。年龄这么小还得上学啊。刚好，有个熟人认识县上的一个招生代表，就去咨询了一下。那个招生代表是为西安一家私立职校招生的，把那个学校说的多么多么好，反正是天花乱坠吧。本身孩子的分数也不过硬，就决定上了。
想想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独自去外面的大城市上学，养父母不放心。就说服了另外一个亲戚家的女儿一块报了那所职校。那孩子也没考上高中，刚好可以做个伴儿。这些事情，顾二叔夫妇都知情而且同意。顾春燕学的是中医，另外那个孩子学的是西医，他们上的学校名字叫什么华的，不是培华，叫什么华，忘了。
顾二嫂说，亲养父母四人正准备动身去西安。西安来电话了，是亲戚家的女孩儿打来的。电话里那孩子哭哭啼啼的说，燕儿姐不见了。这边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那孩子说，失踪了。这边又问，多长时间了？那孩子说，一个多礼拜了。再问，那孩子只是哭。
顾二叔一行四人来到西安某华学校，是不是叫爱华啊那个学校，找到那孩子，一问究竟。那孩子说，一个多礼拜前，礼拜三中午应该是，她和燕儿姐一起到校外书店里买书。她们经常到那家书店买书，买完书随便在一个街边摊吃了点儿饭，燕儿姐要我跟她到学校附近的街心花园看书。我们经常到那个街心花园去看书散步。我因为学的是西医，下午有化学课，就没有陪她去。没想到从那儿起她再也没回来。
那个女孩说，她以为燕儿姐到哪儿玩去了，就没有打电话，也没有上报学校。一连几天不见人才慌了。通过班主任找校领导汇报了情况。后来还是校领导让我给你们打电话通知的。
顾二叔他们找校领导，接待他们的是校班主任，一个五十多岁的戴眼镜的油滑男人。
校办主任说，校方有严格周全的管理制度，但学生毕竟是大活人，不按规定，不假外出是常有的事儿。我们接到班主任汇报后，专门开会研究处理方案，本应该直接报警的。但万一这孩子跑谁家玩儿去了，一大堆警察警察找来，于学校与本人都没什么光彩。再说警察多忙啊，你不能跟人家玩儿，对吧？所以，我们谨慎起见，等了两天，先委托学生联系你们，既然孩子不在家，那就证明真出了问题了，咱们只能报案了。
顾二叔他们对校方没有及时报案有意见。但正如校办主任所说，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先把孩子找着是正事儿。至于责任，该学校负的绝不推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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