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丑就问:“伯夷、伊尹何如?”他说伯夷和伊尹这两个人您觉得怎么样。伯夷是谁呢?孤竹君之子。后来周王朝统一天下以后,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在首阳山下,这个我们大家都知道,曾经讲过好多次。伯夷、叔齐都是有名的贤人。伊尹是什么人呢?伊尹是商汤的宰相。所以公孙丑就问伯夷、伊尹这两个人如何,孟子说:“不同道。”这两个人不一样。
“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伯夷这个人是一个什么人呢?“非其君不事”,如果这个国君不是他喜欢的那个类型,他就不侍奉;“非其民不使”,这老百姓不是他喜欢的老百姓,他就不合作。我不给你当官了,我就走了。“治则进,乱则退”,如果这个国家治理得很好,这个国家有规矩,他就来干活,因为他愿意跟好人待在一起。“乱则退”,国家如果乱了,我就走,我就避世,离开这个混乱的世界。
这种人叫什么?我总结这是孔子所说的“狷者”。孔子说,他很难见到一个行中庸之道的人,但是狂狷之士还是有的。“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这个伯夷就是狷者。他有所不行,也就是我不愿意跟你们同流合污,所以不行我就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就是伊尹这个人,什么人他都能够侍奉,没关系,我都能跟你打交道。什么样的老百姓,我都能够使唤,无所谓。无论是乱世,还是清明之世,我都能够进取,我都能够在里边跟你们一块儿工作。这就是伊尹。
“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伊尹属于狂士,因为狂则进取。就是一个狂士觉得我都能搞明白,任何环境之下我都能参与。李白就有点这意思,你看李白到哪儿都愿意掺和,虽然他根本不是一个从政的料,但是他始终觉得在任何一个地方,他都能够发挥点作用。孔子跟他们不一样,孔子是可以做我就做,该停我也能停。可以做得时间长一点,我就待得时间长一点;可以早点离开,我就早点离开。所以这就是孔子,孔子是介于狂者和狷者之间,他能够掌握这个中庸之道。
这三种人呢,“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则学孔子也。” 这三个人都是古之贤人,我还做不到,我现在离他们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如果你问我想学谁的话,我想学孔子。就像孔子说“吾从周”,我愿意学周朝的礼仪。
“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公孙丑说,那你既然把这三个人一块儿举出来,那么伯夷 伊尹和孔子,他们是同等量级的吗?他们是同一个层次的英雄吗?孟子说:“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孟子经常说“自有生民以来”,自从有了人类以来,叫“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没有像孔子这样好的人。
曰:“然则有同与?”公孙丑接着问,那他们之间有没有相同的地方呢?他们之间共通的地方是什么呢?孟子说,有,这三个人还是有共同之处的。“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就是这三个人的底线是一样的。这三个人的能力底线是什么呢?就是你给我一个百里之地,让我来当君王,那么我能够朝诸侯、有天下,我最后能够建立一个像商汤、像周文王、周武王这样的世界。
“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我为了得到这个天下,我做不义的事,我去杀无辜的人,“皆不为也”,这样的事,这三个人都不会干,这是他们的道德底线。就是伯夷、伊尹和孔子作为古之贤者,既有共同的能力底线,也有共同的道德底线,这个东西是相同的,“是则同”。
曰:“敢问其所以异?”公孙丑说,那我想问问他们的差别到底在哪儿呢?既然他们都这么厉害,都像您说的这么圣贤,那他们的差别在哪儿呢?“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就是这三个人都曾经表扬过孔子,孟子觉得这三个人是有智慧的人,他们是知道孔子的。就算是“汙”,就算是拍自己老师的马屁,说自己老师的好话,也“不至阿其所好”,就是他的表扬应该不至于扭曲到奉迎孔子。
宰我说过什么呢?“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就是让我来看夫子,比尧舜好太多了。“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 子贡说我见夫子的理,我就知道他的行政、政策;闻到他的音乐,我就能够知道他的德性。“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 这话说的倒真没错,你想从孔子那个时候到现在,更换朝代也已经有了两千多年了,这个时候孔子依然是我们的圣人,所以“莫之能违也”,不会违反孔子所说的话。
“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太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有若接过子贡的话,说岂止人类有这样的不同,叫“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就是孔子和其他人比起来,就好像兽中之麒麟、鸟中之凤凰、泰山之于丘垤,丘垤就是一个小土丘,河海之于行潦,行潦就是一个小水池、小水洼,这都是“类也”,这都差不多。孔子和普通人比起来,就有这么大的差距。
“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这就是我们说的那个成语——出类拔萃的出处。我们说“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就是孟子完全同意宰我、子贡和有若对于孔子的评价,他也认为孔子是一个跟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人,所以他是一个圣人,但是孟子不承认自己是圣人。这就是公孙丑和孟子的这三段话,连在一起,为我们打下了一个牢固的基础,也就是什么叫作知言、什么叫作养气、什么叫作不动心。
这个东西启发了后来的宋明理学家,陆象山再传到王阳明,建立了整个的心学,所以推荐大家看《王阳明哲学》。在《王阳明哲学》里边,引用了特别多孟子的话,很多都是来自于这个篇章。我们自己每一个人在修炼的过程当中,既要保持着这份心,知道我们要事事修炼,叫“必有事焉”;但是又不要助长自己的干劲,“无暴其气”。就是不要让自己的做事的干劲超过了我们的志向,我们应该用志向来带动干劲,而不是用干劲来影响志向。所以这些都是很难把握的度。
孔子的言论如果没有孟子的话,很有可能湮灭在历史长河当中。孔子教大家的东西,都太过中规中矩、都是中庸之道。你看他很少发脾气,他总是非常温和,“望之俨然、即之也温”的这么一个人。所以后来有人说,如果一直这么学儒家那套东西的话,大家就会变得平庸、变得老实,“不逾矩”这样的感觉。
因为“子罕言性与天道”,孔子很少讲内心的修炼,但一个人如果不讲究内心的修炼,不去养你的浩然之气,不去找那种从内而外的力量,他怎么可能做出有大丈夫气概的事情来?所以有了孟子,有了后来王阳明的接续,有了中国人向内看的“心性之学”。因此,我们才能够从内而外地找到一股浩然正气。这股浩然正气就是整个中华民族知识分子的脊梁所在,所以希望大家能够把这一段好好地琢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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