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考研，还是不考？
送走了姐姐和泉泉，如意有些担心妈妈再跟她说起结婚的事。但回家后，妈妈没有再提起此事。娘俩儿看着电视说了会儿闲话，便各自回房间去睡了。
这一年多以来，经历种种事情，妈妈的白发明显增多，精气神也差了很多，如意感觉她经常有些恍恍惚惚。
自己的终身大事，可能是母亲现在最挂心的事情了，所以得了空就要催着自己结婚。她虽然很烦，但也能理解妈妈的心情：毕竟在县里，女人到了三十岁还单着，就会有很多人用异样眼光看了。
她和赵小兵的那场尴尬事，早已经平息。不久前，赵小兵已经另外找了个女人结了婚。对于她而言，现在再找个人家结婚，以前那点子事也早就不是问题了。生活都很忙碌，除了自己的亲人，谁有那么多时间盯着你的那点糗事不放？所谓心理压力，其实多半是自己给自己带来的。
倒是这样的状态，给妈妈带了很大的压力。想到这里，陈如意的心有点软下来。她经过年前这次考研，知道自己再考一年、两年未必能考得上。如果考两次还是考不上，年龄大了，注定在县城里终此一生的话，这的确是个问题。
其实她一直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是因为她是以两年内考上研究生规划人生的：到大城市之后，年龄就不再是个问题，三十多岁结婚，就像在县城里二十多岁一样，就等于给自己节省几年时间。这有点儿和命运对赌的意思。
本来她是不喜欢赌的人，凡事都喜欢稳妥。近来如意晚上经常梦见自己在高考的考场上，梦见自己做题总是做错。又梦见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参加赵小兵的婚礼上，人家都在嘲笑她。——从心理学的角度解释，这说明了考研给她带了很大的压力。
这一晚上，如意辗转反侧。考研还是放弃？考研，就要冒着放弃很多现实利益，拼搏一、两年的压力，甚至还有最后终于考不上的损失，那就是沉没成本了。不考研，放弃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高考是人人都要考的，但考研却并不是人人都要做的。特别是已经工作了好几年，又是在一个很好的单位工作的人，考研甚至是有点反常。没有人对自己有考研的期待。
第二天，陈如意在纠结中回到了公园派出所。看着春光明媚的莲花湖，湖面上有几个游览船缓缓行驶。离得比较近的是一家三口人，小孩在船上开心地叫嚷，引得父母的呵斥。陈如意觉得，如果就这样在县里工作一辈子，似乎也是不错的。
考研，太艰苦了！那是一场孤寂的旅途，作为一个女孩子，何必非这个劲儿呢？她开始默默认同叔叔的话，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就嫁了吧。
过了几天，陈大寨果然托战友给如意介绍了一个男青年相亲。相亲是在介绍人家里进行的。对方是一个个子高高、相貌英俊的男青年，曾经服过兵役，现在一个国企办公室工作。说话很有礼貌，对陈如意似乎也很有感觉。两个人互留了电话，友好地告别，说“常联系”。
陈如意等着对方联系。等了两天，没有动静。陈大寨按捺不住，问了对方。原来是对方觉得陈如意在公园派出所工作，不知什么时候能够调回县城；对方急着找人结婚，就婉拒了。陈如意跟叔叔说，无所谓。大概对方不明白，公安民警的编制是全县统一的，调回县城，找个机会也是很简单的。陈大寨叹息一声，说：“下一步，找机会往县城里调动吧。”
虽说无所谓，如意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有点后悔当初抹不开面子，一头扎到这个偏远的派出所来。她知道，从县城到乡下来容易，但要想回到县城，却是不容易的。现在公安机关的大形势是，民警多数都想在县城里工作，不愿下到基层。但县城哪里有那么多岗位容纳民警？况且很多老民警都想回县城。所以公安系统采取种种措施鼓励民警下乡到基层充实警力，调回县城真是难上加难。她在基层呆了这还不到一年，想近期调回去，更是无望。
不管怎么说，如意开始为调回到县城而努力了。她自己孤身在莲东县工作，家里也没有什么关系，跟县里的领导，除了汇报工作，基本上也没有别的机会交流。而要想调回县城，必须有副局长一级的领导说话才行。
正巧新近调整分管她们派出所的副局长黄成群，是个喜欢钓鱼的主儿。他连着几个周末都来莲花湖和外地的一些朋友一起钓鱼。此前陈如意并不打算求黄局长，所以黄副局长来玩，她都是例行公事陪领导吃吃饭而已，在心里还有点烦他来。此时她发现，唯有他是可以帮助自己调动的人，便在心里觉得领导有这个爱好，真是自己的幸运。
偏偏最近两个星期，黄副局长都没有来。这天中午，陈如意和赵所长在陪一拨兄弟所来的人吃过午饭后，两个人在办公室里闲坐，陈如意便装作闲聊问所长：“赵所，黄局怎么好久没有来钓鱼了？”
赵所长中午喝了几杯酒，脸红红的，端着茶水，低着头来来回回看着一张报纸，说：“黄局去省委党校培训了，要一个月才能结束。据说这次培训管得很严，课排得很满，集中吃住，不能出来吃饭。”
陈如意接着说：“那他这么好玩儿，不得闷坏了？”
赵所长哈哈笑着说：“那是。估计一回来就得到这里来。”
如意心里有些失落。赵所长却又接着说：“你听说了么？最近县看守所要竞聘中层干部，你要不要参加？”
如意问：“没有听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前一阶段看守所里出事了，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不就是一个犯罪嫌疑人得病死了吗？”
赵所长说：“哪里是得病死了？是被打死的。”他压低了声音，说：“还不是看守所的人打的。据说是刑警队就动手了，看守所稀里糊涂收下了。这个事，幸好死者家属上面没有人，要不得出大事。好歹给压下了。”
她点点头。赵所长继续说：“因为出了这个事，县局准备调集一批青年民警充实看守所力量。为了鼓励大家去，还设置了一批中层岗位。原来都是一批老头子，看管犯人吊儿郎当的，早晚得出大事！”
“原来是这样啊。”如意恍然大悟的样子。
赵所长说：“你参加去吧。也有专为女民警设立的岗位。这个养老派出所，像我这样的老头子在这里等着退休就罢了，你年纪轻轻，在这里浪费时间啊。去参加中层竞选试试吧。”
陈如意说：“唉，没有人给我说话呀。”
赵所长说：“你等黄局长回来找他说说，要求进步，领导会支持的。你条件也符合。”
陈如意感激地说：“谢谢赵所。我太封闭了，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赵所长大手一挥，说：“咱们不客气，这个事还没有正式公布，正在内部酝酿。我也是听人家小道消息传的。我看你比较老实，怕你耽误了。”说完这些，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陈如意走出办公室，到了湖边，看着午后的湖面，心里打开小算盘：既然消息连她都知道了，这阵子估计很多人都开始“跑”了。全县三十多个乡镇派出所，好几十个想进县城的年轻人呢，况且这次还有中层岗位竞争。
她仿佛看到同事们拎着东西络绎不绝到领导家送礼的情形。而她唯一的指望，黄局长却在外地。“这阵子，培训个鬼啊！”陈如意在心里骂着。不过，如果黄局长不回来，估计正式的竞争上岗方案也不会出台。
陈如意就像盼着外出打工的老公回家的农妇一样，盼着黄副局长早日回来。又过了十几天，陈如意听说黄副局长结束培训回到县里了。正如赵所长所说的，回来的第一个周末，黄副局长便来莲花湖钓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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