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妖月,是我的师父,一个绝对漂亮的女人。
我认识她时,我才八岁。记得那时我在金陵街头,偷了一个馒头。那年大荒,许多人都是吃不饱穿不暖,何况我一个孤儿。以至于为了这个馒头,店家追我足足追了一个时辰,最后我两都跑不动了。我就趴在石桥上歇息,而他竟然从桥头慢慢爬过来,如一只面目可憎的乌龟。既然如此,那就“玉石俱焚”吧。我把馒头塞进嘴里慢慢嚼了起来,终于,等我花了一刻钟吃完馒头时,他终于用手拉住了我的脚,像是要落水的人死死的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令我的腿动弹不得。
这时,有个声音从后面响起:“你为了一个馒头追了这许久,可知你的店中还有好几十个馒头没人照看。”
忽然见得店家腾的一声跃起,仿佛已经获救,呀的一声,一瘸一瘸的奔了回去。
我一转头,如若见仙女下凡。一身雪白的衣裳,毫无尘染的痕迹,一张精致的面庞,镶着睿智漂亮的大眼和玲珑的朱唇,秀发已过纤细的腰肢。她见了我,只是微微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开。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也腾地一声扑了过去,抱住了她的腿。
这绝对是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八岁的我,被她带到了天姥山绝剑派修行。她是绝剑派掌门的大弟子,风清妖月,而我有幸,成为了她第五个弟子,同样是年龄最小的绝剑派第三代弟子,取名殇月无痕。每次师父与我在夕阳下云林松间谈话时,都会说:“你看,比你大十岁的杨梓松都要喊你师叔祖,你还不赶快长大,努力修炼?”
杨梓松是我大师姐的徒弟的徒弟,想想我都异常兴奋,以至于刻苦到觉不睡,饭不吃,来练习师父教我的法门和武艺。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病倒了。大师姐在病床边直摇头,“不行了,这娃不行了,师父还是快把她扔到山沟里吧。”
师父竟然点点头,“也好。”
她一把抱住我,只是轻轻一跃,已到十丈远出,不一会儿已经消失在黑夜中了。她果然我把带到一个黑漆漆的山沟中,只是恰好边上有个山洞。我暗想,“完了,师父真要把我扔了。”竟哭了起来。
师父安慰道:“别怕,我带你来是给你看样好东西的。”
我顿时好奇起来:“师父,是什么东西?”
师父伸出她的手掌,她的手很美,手指很修长。她笑道:“你看我手里有什么?”
我凑过去看,并没有什么。
忽然一掌朝我脸上呼啸而来。那年,我十岁,第一次被师父教训。
第二天早上时,我的病也全然好了,不过还是觉得脸上隐隐作痛。师父就站在洞口的溪边,背对着我。
我胆怯的走了过去,见她微微一笑道:“痕儿睡得可好。”
我本能后退了一步,只好点了点头。
她走了过来抱住了我,“我是让你努力练功,但你要知道,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那个怀抱,如春日里的暖阳,如这山间旭日,温暖而刻骨铭心。从此,我仰慕她,敬慕她,甚至我想我可以为她豁得出生命。
我问我师父,“师父多大了?”
师父谜一样的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随后的八年,我都是在天姥山度过,山中的生活无忧无虑,因为辈分较高,所以很多人可以陪同一起玩耍,他们大多都会放下手中的功课,来与我摘松子,追野兔,抓游鱼,猎山猪。
就在我十岁时,我的一个师侄收了个女徒弟,取名风飞花,与我同年,由于没有代沟,我两成了最好的朋友。她是唯一一个众多晚辈弟子中,不用叫我师叔祖的。这样在我的光辉下,无人可以欺负她。
待我到十七时,我渐渐发现师父容貌似乎一直没有变过。
青春如停驻在她脸上,不随飞花凋零,不随绿叶辞树。
她一直爱护着我,陪我成长,当然我也成为了她最会撒娇的徒弟。我曾与她说,“师父,你不许再收徒弟了,你要一直爱着徒儿。”
她连连点头,自此,她再未收过任何一个徒弟。
即使我长大了,也和师父常去山中小谷采花,这里的花很美,有各种颜色的花朵,宛如一幅七彩斑然的画卷,而我和师父是这画卷中的两点。师父说她保持容颜的秘密就在这里,于是我每次都采摘许多许多。
我从未问过门派的事,也从未听说过这个门派在江湖中有任何过迹。似乎这是一个很神秘,充满幻想色彩的门派。我也问过师父,为何会叫绝剑派的由来。
师父意味深长的说道:“那还是你师祖从江湖退隐,来到此地,想把自己一身修为传递下去,于是在山中创建了一个门派。至于为何会叫绝剑派,是他老人家看到这里很多绝壁陡崖,而他又是使剑高手,叫唤这名了。”
其实取名就是这么简单,随性而已。
待我十八岁时,师父在杭州买了一片庄园给我,不懂为何她那么有钱,但让我伤心一夜的事情是她让我自己好好生活。我离开了天姥山,绝剑派,但我可以用绝剑派弟子的身份在江湖行走,反正也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何方门派。
杭州的庄园虽大,师父也留了些钱给我,可以自己发家致富。但每到夕阳西垂的时候,我都想着她,越想一个人越是孤独。于是我种了很多花,然后用送花的借口,不断的来回于杭州和天姥山。我不怕辛苦,只为见到她。
师父总是说:“傻孩子,师父又不是不爱你了,别天天来了,既然来了又还哭啥。”
我哽咽道:“师父一定是不爱我了,不然怎么把师兄师姐们都留在这里,而把我赶到了杭州。”
“他们呀,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所以要继续留在这,而你,已将长大了,需要到外面磨练磨练变得更强。”
“我不想磨炼,我也还是个孩子呀。”
师父微微一笑,倾城般的微笑,让我无法抗拒:“你不是说等你长大了要保护师父,不去外面锻炼如何保护我。”
从那以后,我便改为一月去一次天姥山,陪师父摘山谷的花。
我开始结识各种江湖豪杰,认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物。我那时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强者,才能配得上师父的宠爱。
风飞花也离开了天姥山,据说没有玩伴与她玩了,便与我一同入了江湖。
美好的年光,如余晖,往往是短暂的,与师父最好的时光,已经留在了天姥山中。在更多的人进入我世界的时候,她已不知不觉在慢慢隐藏自己,如月光,甘愿被一片云遮住。或许,她的伟大远比一个教育我抚养我宠爱我的师父还要伟大。她慢慢的褪去,如岁月中渐渐褪去颜色的画作,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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