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花

作者: 张甲子 | 来源:发表于2015-08-26 10:11 被阅读0次
    张青花

    张青花是一特别的姑娘。婉转地说来是独立坚强波澜不惊,直接地说来是粗神经。

    她吃饭的样子倍儿淑女,可粮食一离嘴,就暴露了她多动症的倾向。她说,“为了克服我这一缺点,我得花更多的时间啃粮食。”

    联谊会上我第一次见到她,坐在她的左边。在吵吵嚷嚷交头接耳的人群中,她翘着二郎腿非常有节奏地嗑瓜子。

    我试图结交这个看似高冷的姑娘,“看右边穿白衬衫正站起来的男生,好帅!”

    她扫了一眼,依旧把瓜子往嘴里送,“是挺帅。谁啊。”

    “我老公!”

    “哦。” 接着,空气,依旧安静。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开场白失败了。以往我总能成功地和一个女生开始聊八卦聊娱乐,或者被她们骂成神经病。

    我傻愣着的时候,刚刚的对白已经传入了她右边女生的耳朵,“真的吗他是你男朋友?!太幸福了吧!”

    我像是一个刚被打入冷宫就被放出来的小娘子,开始了演练过很多遍的对白,“没有啦,开玩笑的。但是......”

    对话按剧本发展得甚好,我们俩隔着绝世而独立的她开始侃侃而谈。当她把我们三人份的瓜子嗑完,面前的瓜子壳已经堆成一个小丘的时候,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碎屑,对我们莞尔一笑:“其实,他是我男朋友。他叫傅成益。我叫张青花。”

    我当时的窘态加上张青花的奇特,写定了我轻易忘不了她的架构。

    晚会上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化了妆,踩了双小高跟,竟然主动挥手和我打招呼:“姑娘,下午的时候我的CPU被稿子给占了,所以只能狠心把你给让了出去。不过咱俩的寝挨着个,改日再容臣妾好好伺候你。”她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脸,“哎呦这嫩的。我顶着这假睫毛像被一坨乌云跟着,你的小脸都有阴影了。行了你好好笑着,咱回见。”

    她的高跟鞋哒哒哒哒地消失在了门口。我这颗被宠幸的心跳得正欢快,舞台上的幕布拉开,她和傅成益站在台上,举着话筒说开场白。这时候我和旁边那女生只留惊叹的份儿了,好一对金童玉女!

    晚上回寝的时候青花就拎着她的重要家当上了我的床。家当里除了手机钱包外还有一包包的零食,“如果陛下你嫌弃臣妾聒噪,就赏赐臣妾一包零食,臣妾就懂了。”

    到第一次期中考的时候,我和青花的感情,已然进行得如火如荼。大家赶鸭子上架地忙着预习重点打小抄,她被我推着搡着到了图书馆,刚一坐下就打开了一盒巧克力,“哎图书馆这地方,安静的连嗑个瓜子都会被犀利的目光乱箭穿心而死。”她棉花一般的身体接连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无限魅惑地撑着脑袋翻起了小说。

    我用手肘顶了她一下:“嘿,青花,你不抱一下佛脚?”

    “嗨,佛忙着呢。俗话说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咱大考前小玩一下。我这情操再不陶冶就要变成泼满油漆的破布了。”

    “为什么是泼满油漆的破布?”

    “不懂的人瞅着,诶这是个艺术家,懂行的人呸了一下,傻逼。”

    青花说着剥了一块巧克力扔进了我嘴里。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的时候,我递了一张纸条给她,“你是怎么处理压力的?” 她传回来的纸条上只有一个霸气四射的大字:吃!

    后来她告诉我,中考模拟考那阵,青花爸爸每天载她上学,她就在车里吃早饭。有一阵连着几天她早饭吃到一半就吃不下,青花爸爸问她是不是有压力,她想了一下说“哦,原来这就是压力呐。”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了,什么是压力。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剩过早饭。 “有什么事就动手去做呗。今天做不完就明天再做呗。如果自己要花的时间比别人的长,那就提早做呗。”

    不知不觉中,青花每天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有天我问她,“你们家傅成益呢?”

    她使出了她的标志笑容:“他已经放弃和你竞争啦!”她盯着我看我没反应,吐了一下舌头,“其实我已经和他分手半个月了。”

    我当时诧异得都要从椅子上滑下去了:“这朋友做得太不厚道了吧!这么大事,丁点风声都没有。你们俩是特务吗?”

    她哈哈一笑,“我不是特务,不过他是国家重点保护对象。两个礼拜前被外星人绑架,回来就失忆了。我脑袋一拍想这是个绝妙的机会啊,就跑了。”

    我盯着她,慢慢地盘算着这事儿的可行性,她猛地拍了我一下,“哎呦我现在故事讲得这么传神呐!哈哈哈哈。是我们性格不合,和平分手。”

    我缠着她问到了月亮都打盹,还是没有套出半点有价值的信息。睡前我就想,这么个人才的的确确适合去当特务啊。

    我本以为她在分手的时候云淡风轻,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击打到她的泪腺了。未曾料想我第一次见到她哭,是在一节生物课上,在一节讲婴儿在母体内生长发育的生物课上。我转头准备讲冷笑话的时候,看到她的眼泪安安静静地从眼角流淌下来,一串接着一串。

    这是我和她认识以来,她讲过的最严肃正经的话。

    “我是一个杀人凶手。我曾经杀死过一个婴儿,一个连性别都不能被分辨出来的婴儿。他长在我的体内。那天我和傅成益一起吃晚饭,吃我最爱的牛排加意面,可是吃完以后一直不舒服。凌晨两点的时候我突然醒来,冲进厕所就是一阵狂吐。我慢慢地想,想着我的大姨妈已经比平时晚来两周了。第二天成益一早就来了,给我带来了一根验孕棒。验出来的结果是阳性的。我什么都没有说。成益说我们去医院。我跟着他走,到了全市最大的一家医院。可是我说,我不要把身份证给他们看,然后我就转身走了。成益试图说服我,但是我还是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后来他在一家小医院帮我预约了手术,说是不要身份证,用了假名。我跟着去了,一项一项做检查,安安静静地等待手术。

    “从麻药中醒过来,我感觉身体被劈开,内脏不断的收缩战栗。广告就是吹牛逼。

    “我痛得很难入睡,就开始哼歌,自己说故事给自己听。

    “生活很快回到了常态,爸妈依旧重复着相似的话题,丝毫不觉我的身体发生的巨大变化。从事情有端倪到结束,我没有一点着急没有一点害怕,冷静,目标明确,可抹杀不了的是对那个小生命的愧疚。

    “后来我和成益越来越处不好,心下是埋怨他的,对他的要求也会越来越苛刻。尽管闹得不行,我要分手他却从不答应。

    “我想了很久,对他说,不要觉得你要对我负责,感情不在了就散。他才终于肯离开。”

    我望着青花,越听越惊讶,要不是她一本正经的表情,我早以为她的系统是被病毒入侵了。我问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了。”

    “你也太TNND淡定了吧。要是电影电视里,女主角早哭得生不如死,要不喊爹喊娘喊自杀,要不上纲上线上证件了。”

    “哈哈哈,要不怎么体现我不是俗人呢。我觉着人这物种吧妙就妙在适应力特别强,尤其是像我这么优质的品种。但又由于择偶的必要性和社会关系的不稳定性,我们总会或多或少的伤那么一两次心。但被酸液腐蚀彻底的感觉,只会有那么一次。我这祸害在遇到傅成益之前就已经伤过心啦。”

    在我缠着她讲更多的时候,她拍拍屁股一把搂过我的腰,“哎哟饿死了,吃晚饭去。吃完晚饭嗑瓜子。”

    我看着她的笑脸,和笑起来弯弯的眼。

    她还是那个张青花。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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