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笔记若干

作者: 兔子乔 | 来源:发表于2014-06-11 22:26 被阅读101次

    • 另外一个人

    两日前乘船来乡下奶奶家这儿过年。我和母亲两人先来,父亲的船仍被搁在外省,一时间有任务无法脱身。每日通电话,他只说最早也要到初二初三才能来。另外他总是不忘嘱咐我在奶奶家这里要有个已经二十二岁的成年人的样子,不要像在家里那样总装长不大的小孩。我说这个你别操心,我说我其实一切都懂的。

    来时乘的是下午两点的船,从衢山码头上岸后,租了辆车开到这儿。其实我已经有些估不准奶奶家到底是哪一幢,只是一下车便先看到我哥从大门口跑出来一脸兴奋,然后他一个转身跑到屋里去通知爷爷奶奶他们说我们来了,然后又一个转身跑过来替我和母亲提过那些行李,去放于里屋。我哥从小就被大大小小所有人默认为傻瓜,在他婴儿时他母亲便出走再也没回来,是爷爷奶奶将他养大。我伯伯基本上也一样傻,朴实渔民一个,自小没有什么有益的东西能用来教导他儿子。但每回隔几年我们去一趟奶奶家,我哥总是掩藏不住一脸的高兴劲儿第一个迎上来,让人感慨这傻乎乎又不懂事理的孩子毕竟还是有股小动物般的亲气。

    上一次来已是六年前,是我初中毕业那个暑假,没事就叫我哥开着他那呱啦呱啦一路唱歌的大绵羊载我去兜风。大太阳,田野山庄,纤细小路,还有沿途出现的可爱羊群……风景在摩托车疾风般的行驶中不断向身后掠去,当时还嫌车速太快以致都未瞧仔细,不过所有那一些还是有幸在多年之后成了回忆里的幻灯片。也记得那时还瘦,穿一条淡蓝的碎花及膝裙,侧身坐在我哥背后,车子飞速前进时我还得一直用手压着狂风中随时要飘舞起来的裙子的下摆;还有那些在田间干活的乡下少年,当我们飞一样地经过,他们竟倏地停下手中劳作木然站成一排望向这边,我记得当时我还回头对他们爽朗地笑,然后两秒钟后那些身影被落在后头化为乌有……

    一晃六年过去。我在中间这段日子里经历了太多,也有值得纪念的美好与丰盛,但多数是不堪回首的苦难。灵魂和身体被颠覆了太多次,每一次都为寻找出路而忘却了自我;而时间总归是不动声色地为我添上或剥去了什么。但我已不想再对其深究。我只是觉得自己虽然在这些年后又折回到这里,带着喜悦和对往事的热情,却已是完完全全另外一个人。

    • 片刻

    在这儿的日子似乎过去得飞快,平平静静的甚至连涟漪也没有。但并不觉得是荒废。始终保持着缓慢的生活节奏,真心渴望能融进大自然。贪求不多,因心里明白以后的回忆里这些日子势必会呈现出永不过期的安乐景象:住在海边,渔船,泥地,群山,风车,芦苇,窄小的个人店铺,小路上稀疏经过身旁的朴实农民,田间山坡帮主人一起干活的牛羊,各户人家院子里养一条用来看家的土狗在大门口傻乎乎地蹲着,左邻右舍友好如同亲人……生活在这儿身心愉快轻松,应感谢这块土地纯真的酝酿。

    两天后父亲也会赶来,所以大概还要在奶奶家住一个礼拜再回城。在这里一切都好,唯一不满的是能从我哥那儿抢到网线上网的机会太少……

    • 下午总是静

    许多个在这儿的下午,我习惯干一些从家里暂时“延续”过来的事情:继续看某本自己带来的、已阅了一半儿的书,开始动笔写某篇来这儿之前已构思完整但尚未付诸于文字的短小说。某天我在一楼某间里屋里发现一把暂时无人用的老式躺椅,便立即扛起它“噔噔噔”踩上楼梯,快活地把它安放在了楼上面向大山的露天阳台上。然后我自得地躺下,先闭上眼睛好好地享受,庆幸无论在哪儿都从未丧失过应有的情调。然后我便一如往常快而利落地投入进了文字世界,在一个个闲适的乡下的下午,独自斜坐于无人的山脚下,安宁地继续着阅读和写字。换了环境,这些习惯与嗜好不曾被中断或遗弃,也是使这些下午变得更为美好的必要因素。

    对面的山崖上会出现许多野猫,它们会在陡峭而狭窄的山壁上轻松地跳跃。很多时候当我抬起头顺着叫声去找它们的身影,那切开的山壁平面总会瞬间让我觉察到寻找的不易,似要在一幅抽象的图上幻想并定影出千军万马。但最后我会努力看出其中一两只,它们在跳跃,每一个落脚之处都极其险峻,但它们移动得无比轻巧。我无法不想起家里养的那只胆小鬼,吃上等的猫粮,睡松软的宠物床,但从地面跳到水槽这个高度也要弓着背提前试探好一阵都不敢跳。于是眼前山崖上的野猫们个个都是大英雄,勇敢独立。

    我会这样望着山体很久,最后忘了山上的猫也忘了家里的猫,书自手中脱落,天色不被知觉间变暗,最后总会生出一片辽阔的孤独感。

    这是我最柔弱的痛处,即便让其他时候的我觉得荒唐不堪。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天未暗前便离开山脚,走入室内,锁上阳台门,然后下楼与亲人一起准备吃晚饭。我有时候的这些忧郁就像对文字的瘾,是与生俱来,偶尔偏执的我也不愿将其打落。

    这就是一下午。这就是在这儿的大多数个下午。

    最后总是静。

    行了,走走走,吃晚饭去。

    • 热可可是最简单的事

    今天下午一直陪着爷爷,在他坐在小板凳上织网的时候,我坐在他旁边一直跟他讲聊天,讲笑话,给他解闷。他特别开心,想来很少有这样织网时不再感到闷的时候。一大堆的绳索,他一直编到天黑回屋去吃晚饭时才暂停。我说爷爷这一份编好有多少钱可以卖啊,他扳着手指算了算然后回答我每一份做完的可以卖4块钱。我看着满地还未编织好的绳索,这样的整个下午我眼看着他没停过手,却连只能赚4块钱的一份都不算完成……我很后悔自己无心问了他这个问题,即便他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怎么样,可我听了是真的难过极了。

    这下我打算每天都去陪爷爷。记得从家里带来过一袋可可粉,于是昨天傍晚就去里屋泡了一杯端去给还在干活的爷爷喝。他笑着问我这是咖啡吗,我说不是,这个叫热可可,就是巧克力啦。他就一股脑儿喝完了,然后咂咂嘴巴说,这个味道很好啊。哈哈,我心里想,您喜欢就好;让我偷偷告诉您吧爷爷,做这个啊再简单没有了,明天下午继续。

    • 庙宇之间

    又一日。中午乘车去到村子另一头的观音山,在寺庙与寺庙之间度过一下午。登至山顶,又爬上了塔,在十一层塔顶看到一只大钟,于是震耳欲聋地使劲敲了几下。钟声响起来让我心里发毛,我从来恐惧那些庞大到一定程度的事物,会感到招架不住。

    进每一个厅堂虔诚地拜了各个佛。为自己抽了一签是上上大吉,会逐渐风调雨顺,很欣慰。不停地烧香祈愿与跪拜。祝福自己祝福所有亲人,愿来年一切都好,越来越好。膝盖跪得生疼,下山时脚抖,当时却无知觉。

    面对巨大佛像心里还是会感到震撼,所有语言想法被搁浅掉。久望神佛双眼,一下子会有眼泪涌出。每一回都如此,毫无原因。我已知晓自己是有佛缘的人,在高耸的雕像跟前能感知到神真正的注视,那水泥塑成的神像的嘴角似对我抿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光照大地,大慈大悲,始终造福于人。

    临走前见了一位大师傅,他送我一串五色佛珠,我戴于手上。庙里一只白毛蝴蝶犬,在我走时一路跟着我。我停下抱起它,它的小舌头总是新奇地舔在外面,是很惹人爱的生灵。当我走出寺院大门,回头看见它终于止步停于门前,却一直远望着我走下山逐渐渺小至不见的身影。

    我一直偏袒于2012所谓将要到来的末日其实指的是从精神上彻底净化人类内心的那种听起来不太靠谱的说法。我不怕末日来时把我从热闹的生带到沉寂的死,或带到消失,怕的只是在尚活着的时候一步步错过太多人生风景。就好比我喜欢只身一人的长途旅行。面对风景,我是贪婪的,执拗的。

    像饥不择食时的填充,一点一点往上累积充满幸福感;不同的是暴食过了一定界限免不了引起不适,一吐便把之前吞进的那些重新喷出体外;而内心渴望充实、渴望在这世上能不断吸收和进取的人之权利却永不存在规定的上限。这便是人类应感到荣幸的。

    • 天冷

    在这儿的最后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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