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三）

在我第四年第五次走进公司大楼时，临时工老傻在大厅里侍弄着一颗棵塑料做的常青树，怎么看都被他弄成了稻草人模样。

敲门进了总经理公德的偌大办公室。公德正在低头办公，我说明来意。

“哦，吁，吆，”总经理一脸的热情，“房子呀，今年的房子多着哩，基本每个要房的都能分到。”

这热情洋溢的脸是已经是我第三年里看到了第五次了。这满口的承诺也是喔我第三年里第五次听到了，尽管内容不太一样，但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即“我能分到房”。

二十年前我第一次参加单位分房，贴出的分房原则是这样的“第一条，本次分房遵循公开公正公平透明的原则。第二条，所有干部工人一起打分，按照进厂先后，工龄每满一年得一分。第三条，条件优秀者酌情加分。第四条，……”

我抱着些许希望，因为扳着指头数来数去，领了结婚证符合条件的七个年轻人分三套房，大概我还有希望。但在对象的催促下我还是战战兢兢敲开了总经理公德的办公室，结结巴巴的表示了我的意思，“我想要一间房。”总经理热情的满脸笑容的脸打消了我的紧张“没问题，我们遵循着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分房，如果条件符合就没问题。”

我至今还记得那张公平公正公开的脸，尽管最后打分的结果是我刚好排名第五，但我心里已经很满意了，今年分不上，明年不是由着我挑吗？

第二年分房，布告上是这样写的，“第一条，本次分房遵循公开公正公平透明的原则。第二条，本次分房干部、工人分开打分，按照进厂先后顺序，工龄每满一年加一分，其中科级干部加三分，工人中得过总厂劳模者加三分，得过分公司先进的加二分。第三条，……”这个分房原则对我有点悬，我犹豫着敲开总经理公德的办公室。公德正在办公，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截住了我的话“这个分房原则是公司分房委员会商量定下的，也是有工人代表参加并举手通过的。”哦，程序公正，代表广泛。最后的结果是新提的一名科级干部和一名总厂劳模跃升到我前面分了房。我也在妻子唠叨声中在外面租了房。

很快第三年的分房开始了，尽管今年房子紧张，只有两套。但我去年已经排名第一了。不论按照第一次打分原则还是第二次打分原则，我都能得第一。不过坊间的传说还是迫使我提前敲开了公德的办公房“王总，今年的房?”公德仍然在低头办公，头也顾不上抬起“这次分房肯定是依据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你放心，放心。”公德的斩钉截铁令我放心的出了门，这次我是板上钉钉了。

在下班大家离开后我把分房通知和公示读了第三遍，“第一条，本次分房遵循公开公平公正透明的原则。第二条，本次分房按照进厂先后顺序，工龄每满一年加一分。第三条，本次分房向基层倾斜，特别是由于二线的职工待遇较低，须着重解决。第三条，……”旁边的公示栏的白纸上用黑字表明了民间的传说“王某，第一名。张某某，第二名。古战刀，第三名……”我知道，司机王某是总经理的小舅子，食堂张某某是大公司王总的外甥。不管公平不公平，结果就贴在哪儿，不改变也不消失。

我愤怒的敲开公德的办公室，舌头打着转“王总，这房。”“呵呵，房子嘛，我们严格按照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进行分配，你说，哪儿不合适吗？”我说?哪儿不合适?哪儿呢！哪儿都合适?

现在我第四年第六次噔噔噔上了楼，气喘吁吁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嘭嘭嘭敲了总经理公德的办公室，里面传来了“请进”的声音。公德肯定还在低头办公吧，他肯定会说“我们一向遵循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分房……”

去他妈的，我忽然转身离开，一身的轻松。

稻草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