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是在什么时候,我看到一个说法——理智是一种诅咒。
是的,理智并不是自我意志,而是多人意志投射出的缩影,为迎合他人而产生的控制情绪。
没有一个没有理智的人能够接受理智,疯狂才是正解,就好像每个圣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洁白无瑕的未来。
真的是这样吗?
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各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时间不会因为某些人或事停滞,有人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但是我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总是会在你孤身一人的时候自行爬上心头。
世间充斥了太多的疯狂和无解,没有人能够通晓所有问题的答案。
就好像现在,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到我的面前,对我诉说着我的一切,我的过往和经历,我的虚伪和空洞。
在末了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是位于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我,我们有相同的经历,相同的过往,然后在我面前放了一把枪,一个可以穿梭时空的装置。
枪有六发子弹,装置是一个银白色的手镯,上面镂空着花纹,是我会喜欢的样式。
就这样,一个懦弱又不愿面对悲惨事实的另一个我,对我诉说着这无尽世界的无趣,自我的贫瘠和荒凉,然后开始嚎啕大哭,像个无处逃窜的小丑。
嗬嗬的哭声,显得声嘶力竭,也显得有点可笑。
“世界太过美好。”
“显得我和周围格格不入。”
他露出笑容,眼泪和鼻涕混杂在脸庞上,像个走投无路的末路者。
他递给了我一包种子,并祈求我在等一会的时候把它放在他的身旁。
然后他拿起手枪,对准自己。
砰——
从头到尾我没有和他搭上一句话,只是听着他说,看着他哭,我心里隐隐有点想笑。
我觉得我的情绪有点荒诞,但如果他真的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平行的我,那我想他肯定可以理解我,理解我的沉默,理解我的漠视。
毕竟我只是一个和大部分人一样身无长处的普通人,普通得在路上随便拉一个人和我对比,都会显得我们如此的相似。
在这个平庸的时代里,我没有可以掀起动荡和变革的聪明才智,也缺乏精神领袖而丧失灵魂昄依的源动力。
无法改变自己去适应周围环境,也没有力量去改变环境让它来适应自己。
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必须重视的人,麻木,浑浑噩噩。
我拿起那把枪,那个好像手镯一样的装置,打算去完成自己对自己的请求。
自我赋予自我以神圣的宿命,自我恩赐自我以洁白的救赎。
我挖了一个坑,把种子轻轻的放在他的胸口上,然后用泥土把他埋没。我看着这个土堆停止思考,在空白的思绪里,我也陆陆续续的想起很多尘封的过往。
就像小学的时候去郊游,高中的时候第一次收到情书,长大成年后第一次发现原来爱人和被爱是如此奇妙的事情,人生中第一次有了目标,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我开始松弛下来。
我拨动穿梭装置,来到一个教室门口。
阳光还是那么耀眼,学校的青春气息让我有点沉醉在这里。
老师在讲台上课,学生们总是在吵闹,有个小孩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黑板,无视了周围的嬉闹,那是我。
——小学时候的我。
在老师开口让每一个人想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幼小的我把头埋得很低,小声且唯诺的说我想做一个医生,因为声音太小,重复了好几次后老师才听清。
奶里奶气的孩子们还没有惨遭社会的毒打,尚未发现人和人的智商是不同的,那是可能是我一生中最纯真的理想。
小时候的我因为未和他人一样获得热烈的掌声而羞红了脸,然后把头插得更低。
内向,唯诺,胆小,不合群,对现实的愤懑和委屈通通塞进那颗幼小的心脏里,只能独自在脑海里虚构一个甜美的孤岛用以逃避现实。
我在老师和同学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他身边,摸着他的头发,说:
“我们活着的一生之中,总会听见很多的声音,有好的,有坏的。”
“年长的人会给我们指导方向,但可能不是我们想走的道路。”
“热爱的人希望我们改变自己,好像很难做到,但会在人群里活得更加自如。”
“分歧的人对我们怒骂,无理却一针见血的看到我们最薄弱的地方。”
“在这些声音里,我们需要学会分辨,我们会做很多选择,只要向前就好了。”
然后我拿出枪指向他的额头,一声枪响,在尖叫和哭闹声中离开这个地方。
小时候的我临死前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睛,似乎也随着血液溅到了在我的身上。
……
我来到一条街道,这是高中时期我近乎每天都在往返的道路。
少年的我一个人拿着书本在回家的路上。
手上拿着一封情书,这是我第一次明确的收到她人对我直白表露的爱意,我兴奋又不知如何面对。
大约这个时期的我淳朴的像个弱智,然后在某一天里陡然意识到人生只不过是在不断的重复他人走过的道路,自我的萌芽开始勃发。
开始对书本中的爱情产生懵懂的幻想,在和异性的交往中显得手足无措。
我走到他的身边,不顾他想要逃离的步伐,自顾自的说道:
“有人对我说过,宿命论是那些缺乏意志力弱者的借口。”
“但是这种说法是荒谬的。”
“宿命,是存在的。”
“把一个宇宙的诞生和终结,切割成无穷个时间断面,每一个时间断面都“记住”了宇宙中每一个基本粒子的位置、速度和绝对质量。”
“而每一个时间断面中的每一个基本粒子的位置、速度和绝对质量,都是由前一个时间断面中“记住”的每一个基本粒子的位置、速度和绝对质量决定。”
“无关家世背景,有人会以宿命论来作为消极的借口,因为他是弱者。”
“无关家世背景,有人会以宿命论来作为前进的信标,因为他是强者。”
“这就是,宿命。”
然后在他越走越远的脚步声中掏出手枪,开枪,看着少年的我倒下。
血很快的染红了地面。
……
夜晚的湖边,我和青年的我在喝着酒。
他已经有点不省人事,但身体仍在麻木的摄入酒精。
这时候的我,大概是刚刚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感受,擅自加大自己在他人心中的比重,最后发现自己对她和所有人并无不同,爱而不得的苦闷和哀怒。
只能麻醉于酒精,不清醒的得过且过。
自我沉重的感情,成了自己的累赘,成了自己的负担,自己把生活变成永无止境的循环,自我囚禁在虚假的情感中。
如同宿命,无法改变。
这是注定的,宛如诅咒。
事物本身是不变的,甚至他人的存在也是,变化的只是你自己的感觉,如果你想,即使是痛苦的事情,也很愉悦,即使是丑陋的事物,也很美丽。
虽然,所有的结局,都是败亡。
开始习惯,也就更加的从容,我走到他身边,蹲下,开枪,也许太阳出来的时候,会有人发现这里躺着我的尸体,并且为之收拾。
……
恋爱的甜蜜多半夹杂着心酸和痛楚。
喜欢一个人却无法给予她完整的世界,只能编织一个个虚假又空洞的梦境来维持这些感情。
像是让人上瘾的药物,在拥有的时候开心愉悦,失去的时候蜷缩在地上匍匐。
那是个漂亮的大女孩。
明亮的橘黄色的色调和太阳一样。
就像在某一天的早晨,阳光照在草上,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
那时候我能想到所有的美好。
还有我难以面对的情感崩塌。
我在路口注视这个等着别人回家的我。
“没有人会为你的付出而感动,因而在你付出的时候,别人也在付出。”
“所以世间的感动大多是由自己感动自己,自己为至死不渝的所谓爱情而兴奋。”
“曾经的美好变成臆想。”
“模糊的概念,无论它是否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我所臆想的,在我的观念里它都是存在的。”
“直到你爱着的那个人变成你体内的寄生虫,长在嘴边的烂疽,躲在眼角的毒瘤,变成每个夜里都让你无法安眠的梦魇。”
“你得先放弃一切,只有抛弃一切,你才能获得自由。”
随着枪声和扑倒声一同响起,我没有回头。
……
我读过一篇哲学方面的论文,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世界是我的表象,这是一个真理,对于任何一个活着的有认知能力的生物都是有效的真理。
不过只有智慧生命,能将这个真理思考并且反省,如果有生命真的这样做了,那么,我就在那儿出现了哲学的思考。
于是,我就会清楚而确切的明白,我不认识什么太阳,也不认识什么地球,不认识音乐,不认识花香。
永远只是眼睛,是眼睛看见太阳。永远是手,用手触碰地球。永远是耳朵,是耳朵听见音乐。永远是鼻子,是鼻子闻到花香。
于是,我就会明白,围绕着我的这个世界的一切,只是以我的表象而存在的,世界只是我感受到的世界,而不是真实确切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存在对我来说,完全就是一个想象,是眼睛想象到了世界的模样,是手想象到了河水的触感,是耳朵想象到了曼妙的音乐,是鼻子想象到了玫瑰的芬芳。
世界是我的表象,他只是我想象而出。
假定世界不是我感受到的世界,在这个假定上加以推断的话,就有很多种世界的真实模样。
如何感受世界的真实?
如何触摸世界的虚假?
如何让自我的思想变成一张大网,突破实质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又能明确感受到其存在的大网。
如何用这个网去捕获其他思想,去同化更多摇摆的精神体。
我举起手枪,对准自己,自认找到了答案。
这是结束。
这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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