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蚊子多,在试过蚊香、驱蚊液,见效果不理想后,我决定给儿子的小床安上蚊帐。他体质敏感,被蚊子叮咬后,会起个大红疙瘩,几天下不去,让人心疼。
蚊帐安好后,我陪他在床上玩儿,置身于蚊帐内,虽在同一个房间,却感觉和帐外的空间隔离开来,颇感好玩有趣,仿佛置身神秘之处。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有关蚊帐和蜻蜓的那些事儿。
上小学的那些年,除了大家都有的暑假和寒假,我们还多了两个假期,叫麦假和秋假。麦假即收麦子的时节,秋假则专为收玉米而放。
那时候我们的老师,多为民办教师,身兼教师和农民两个身份,他们平时教课,农忙时便回归农田。
因了这个缘故,我们有了额外的假期。虽然每个假期都不长,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但对贪玩的小孩子来说,哪怕只放一天,也要可劲儿玩儿。
除了听父母吩咐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外,捉蜻蜓成了我们的一个乐趣。
麦收时节,村里到处是蜻蜓,它们飞在院子里,飞在草垛旁,飞在河沿上。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它们的身影。它们飞得不高,经常三五只一起,在半空中或快或慢或高或低地扇动着翅膀,划着圈跳着舞,欢快极了。
我们从家里拿来母亲扫庭院的大扫帚,观察哪里蜻蜓多,看准时机,一下子扑下去,蜻蜓立刻四散飞去,有那么一两个飞错了方向,或者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扫帚扑在地上。
拿扫帚的人赶紧一手压住扫帚把,向前挪动身体,一手扒着扫帚头找,找到了,得意地举着蜻蜓向同伴炫耀。
有时候,小孩子反应慢,大扫帚还没落下,蜻蜓已经闻风飞跑了,一扫帚下去,灰尘满天,灰头泥脸地找半天,却发现扫帚底下是空的,顿感失望。
但这种情绪转眼就消失,小孩子总是向前看的,一定再次拎起大扫帚,非要逮着几只蜻蜓不可。
逮到了蜻蜓,找来母亲缝衣服的线团,扯上长长的一截,小心翼翼拴了蜻蜓的腿或尾巴,不能太紧,太紧了腿或尾巴会断掉,也不能太松,太松了又会让它们溜掉。
拴好了蜻蜓,小孩子手里捏着线,把蜻蜓像风筝一样放出去,就开始玩了。
大家比谁的蜻蜓飞得高,谁得蜻蜓颜色鲜亮长得漂亮。
玩到傍晚,该吃晚饭了,大家便各自回家。
蜻蜓和蚊帐那时农村蚊子特别多,即使有蚊帐,稍不注意就会让蚊子有可乘之机,偷偷溜进蚊帐吸人血。
听说蜻蜓吃蚊子,我便把白天当玩具的蜻蜓解了线,放在蚊帐里。
也许习惯了外面广阔的天空,失去自由的蜻蜓在蚊帐里左右乱撞,不停地从蚊帐的一边飞到另一边,从一角飞到另一角,发出“扑棱扑棱”的声响。
我在那扑棱声里,渐渐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首先要看蜻蜓是否还在,一般它都会老老实实地待在一隅,也许是昨晚扑棱累了,也许是认清了形势,横竖是飞不出去的,便彻底放弃了。
等我白天跟父母干活回到家,再去看它时,它早已不像刚进蚊帐时那般欢脱,而是像生了病,恹恹地待在蚊帐一角。
我不知道它有没有吃到蚊子,看它在蚊帐里完全失去了先前的活力,终于不忍心再囚禁这样的小生命,便捏了它的翅膀,把它拿出来,站在院子里,往上一抛。它像没明白怎么回事般,竟然不知道扇动翅膀,直直地落下来,落到脚下的泥土里。
顿时负罪感生出许多,我赶紧拣起它来,放在手心,梳理它的翅膀,再试一次,若能飞起,我便目送它向远处飞去,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若实在飞不动,我就把它放在门外的草垛上,希望在那里,它能积蓄力量,或者被同伴发现,带它离开。
当我把这些讲给儿子听的时候,他好奇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别的蜻蜓喂了它吃的,它便飞走了,和它的小伙伴一起……”
儿子这才如释重负地放下心来。
我怎么忍心告诉他,他的妈妈曾经害得好几只蜻蜓失了生命呢!尽管那时她只是个淘气的小女孩。
就在给他讲的时候那个曾经的小女孩还在暗暗自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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