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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春风读书群接力创作,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作者:春疯队
参与者:叶梦寻、乱室佳人、时小姐的笔名、竹小竹、时小扉、MC马少、张小瓜、贾小超、温暖的夭夭、一米阳光、小阿狸、娑萝、补心的孩子、小昕乖乖(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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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想过,一些相遇,可能会在我们年轻时,不敢或者是来不及开口而被永远的遗忘,在岁月里埋进我们不断叠加的皱纹里。
但没有,有一些思念,在岁月不断流失中,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从每一颗照进窗户的星光里透进来,照亮着心房里的每一个角落。
电线与路边的梧桐,把很遥远的暮色切成了记忆。
梁书砚坐在路边的墙头,有风吹动他不远处的草木,身后是他在这个城市里住了快两年的房子。房子有向西打开的窗,很多时候,他会从窗口看出去,看着夕阳向着远方。
暮色在最后一缕光中暗下去,他走回房间。
房间里有许多他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都摆在角落里,快三年的时间,他再没有动过,上面已经落满灰尘。
包括一些书籍,毕业相册,钢笔什么的。其中有一个音乐盒比较显眼,在最上面,和别的东西不一样,这个音乐盒似乎要干净得许多,也没有落满灰尘。
梁书砚走进房间打开灯,忍不住又拿起了那个最上面的音乐盒。他拿着音乐盒呆坐在窗前,一些思绪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进来,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弥漫开。
有飞机从头顶飞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梁书砚手中的音乐盒一不小心落了下来,他急忙想接住,但已经来不及。
音乐盒落到地面,立刻四分五裂。
梁书砚弯下腰,想拾起地面上那些四分五裂的碎片,但出乎意料的是,在那些四分五裂的碎片中,居然落下了一些折叠好的纸张。
纸张已经有些发黄,梁书砚来不及多想,立刻把纸张打开读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那些发黄的纸张里,都是落满在岁月里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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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散落的情书立马吸引了梁书砚的目光,他在尘封的记忆里思索着那一个个鲜活的名字和故事。
1999年,梁书砚跟随躲债的父亲,远离家乡转学到了太浪中学,这是他的第四年高中。
梁书砚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虽然他面目清秀,双眼炯炯有神,但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这或许是他不愿面对现实的伪装。他默默地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谁都不认识,像一只落单的孤雁。
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在第一次月考时梁书砚竟然考了全班第二的好成绩。
班主任阎老师惊呆了,她以为校长又给她安排了一个渣子皮,但没想到,这个闷声不吭的家伙竟然是个隐藏的学霸。
阎老师立刻把他安排到了第三排的黄金位置,就这样,他坐到了江果的后面。
“你好啊,梁书砚!”江果扭转身体给梁书砚打招呼,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红润润的苹果脸一下子就击中了梁书砚。
这还是这一个月以来第一个给他打招呼的女孩子,梁书砚在极度紧张中腼腆地向对面的女孩回了一句:“你好,你好!”然后就赶紧低头假装整理书本,掩饰自己内心的兵荒马乱。
那个时代,略显忧郁,长发飘飘的男孩子很容易受到追捧,再加上学习优异,梁书砚一下子就受到了全班女生的关注。
身边总有一些女生过来主动示好,但梁书砚一概不予搭理。只是对着江果那张可爱的脸庞,以及俏皮的微笑,内心总不免泛起一些涟漪。而江果也总是能觉察到他不时泛起的孤单情绪,及时地给他温暖的劝慰。
梁书砚察觉到了自己对江果朦胧的好感,但梁书砚也清醒的明白,他们之间存在巨大的家庭鸿沟,因为江果是县工商局长的女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两人的情愫建增,但梁书砚却开始刻意地回避着,说到底,还是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没有向前一步的胆量,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时间是一道长河,任意流淌,然后在岔道口,突然间就各奔东西,梁书砚和江果也是一样,他们去了不同的城市,上了不同的大学,就像两条平行线,或许此生都不会再有瓜葛。
当梁书砚在这些落灰的信笺里,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猛然刺痛了一下,原来那个女孩子依然是他最深的牵绊,只是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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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此刻的江果透过餐厅明亮的落地窗,安静地欣赏着山城的夜景。窗外的灯火,像是从银河里飘出来的精灵,成群结队地飞在这夜空里,流光溢彩。
yesterday once more~
餐厅的桌面摆台里,飘出一首老歌。江果看着音乐盒,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她也曾经有这样一个音乐盒,音乐盒里装着她的青春年华。
高中时的座位是很有讲究的,能坐着前三排的都是不简单的人物。要不就是学习成绩极好的学霸,像梁书砚和高飞。要不就是家长能力强的,如江果。
江果的旁边都是学霸,右边的同桌是高飞,后面是梁书砚,左边是和她一样的学渣舒塔,这姑娘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也坐到了C位上。
“学霸你好,我叫江果,她叫舒塔。糖果配蛋挞!”江果像江湖大哥一样搂着舒塔的肩膀,冲梁书砚笑着“以后我和舒塔的作业就全靠你和高飞啦!”
梁书砚被这充满江湖气息的女孩着实地震撼了一下。他看着这个面若桃花,笑起来像个小月牙的女孩子,腼腆地笑了一下。
“高飞!你赶紧欢迎一下糖果蛋挞组合的新靠山”,舒塔隔着江果拿着笔敲了敲高飞的脑袋。
“梁书砚你好,我叫高飞,欢迎你的加入。”高飞热情地打着招呼。
“以后,我们就是哥们了,不要客气,你们俩负责我们俩的学习,我们俩负责你们俩的吃喝。”江果说着,从书包里拿出酸奶、干果一大堆好吃的,摊放到桌子上。
“江小果!”不知道教务主任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的门口。
“报告杜主任,我叫江果,没有小。”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啊,呸呸,韩主任!”因为韩主任肚子大,同学们私下里都叫他“肚主任”。
韩主任狠狠地蹬了江果一眼,“等哪天看到你爸,有你好受的!”
高中的生活总是枯燥和苦涩的,江果就是这苦涩中的小糖果一样,能甜到她周围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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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terday once more》是从北京回来的叫杨晓燕的女老师教他们唱的第一首英文歌。小杨老师青春,阳光,不长的马尾辫和她不长的人生一样,天真、烂漫。
梁书砚还记得她教之前说的那句话,“虽然我们是小镇里的学生,可我希望你们将来都能考出这里,在五湖四海的大学同学中间,你们能自信地唱出这首英文歌。那样……你们就会永远地记得我”。
她说得很动情,眼泛泪花。江果和邻座儿的高飞都红了眼眶。
梁书砚默默地注视着江果,而江果的眼里却只剩下了高飞。
高飞,与梁书砚完全不同。他与江果,更像是天生的一对。虽然高飞总是被江果指使取笑,但他生性爽朗,很快又能与他们打成一片。
梁书砚明显察觉到了江果对高飞的偏爱。所以当他们红着眼眶相视一笑,梁书砚就知道自己成了局外人。
高考的紧迫逼着大家在压抑到极致时,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发泄一场,比如:周末的宿醉。
梁书砚记得,那天他们每个人都喝了很多啤酒。有个家境很好、平时看起来开朗阳光的男生竟然哭出了声,他说如果不是因为有他放不下的爸爸妈妈,他早都自杀了。活着太累了……他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又多喝了许多。
返回学校的路上,梁书砚看着高飞和江果日渐走远。
他对她说了什么,江果就把头歪向了路边的橘色电话亭里。那是他们课后和家人、和远方的朋友互诉衷肠的地方。高飞随后就飞快又踉跄地走向了十米开外的另一个电话亭里走去。
“叮铃铃……”电话机响了……
他看着她捂着脸低头娇羞的笑着,随后又轻巧地拿起了电话。
梁书砚的脑子瞬间有些懵了,眼前这一幕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浪漫桥段,可如今却真实地在自己眼前上演。
他忽然咧嘴笑了,原来从始至终自己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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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它曾经红着脸,让人忆起那个有飞机从上空飞过,却无人问津的小花园,哪一朵曾只为你而鲜艳?
梁书砚手边飘然掉下一页浅蓝色的纸签,这信签上都是泪痕,有些字已经模糊。
他的思绪随着这熟悉而秀丽的字慢慢聚拢,他看到破碎的音乐盒的每一片玻璃都散着光芒,每一片都有同一个让他思念而又心碎的容颜……
高中时无疾而终的暗恋,让梁书砚沉寂了很久,直到遇到了那个她。
阳光照在秦诗茵的脸上,她青春洋溢的表演让台下的梁书砚有那么一刻失了神。
“发什么呆,该你上场了。”同学的催促让他回过神来,急匆匆奔上舞台。
这是大学社团举办的一场室外活动。恰恰在活动中,他们参加了同一个节目。相识就这么简单而自然,在大学青春洋溢的岁月里他们相恋了。
两个人并肩而行,他偷偷看了看她,轻轻地,装作若无其事的牵起她的手,那一刻,他心里仿佛有一只兔子来回乱撞。似乎有电光火石在手心传递开。他快乐的像个孩子。秦诗茵羞着红红的脸,只会对着他傻傻地笑,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之后的某一天他曾告诉她,除了母亲,他是第一次牵女孩的手。
他们一起去郊游,骑着一辆自行车,上坡的路,他让秦诗茵骑着,他在后面推着她跑,然后笑声洒满在那片草地上。夕阳中,他们坐在山坡上,后面拉着两个长长的影子。花在开,我在笑,你在身旁陪伴着。
她一次不小心脚扭伤了,他每天背着她去上课,给她打饭,送药,背她回宿舍。这样持续了半个月。
他所有的好,她都写在了这蓝色的信签中。像一首诗,一段歌。直到有一天,他们毕业了,他们谈到将来,谈到秦诗茵的母亲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他们才明白什么是惆怅。
他倔强的以为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在一起,他甚至亲自去见她的母亲,他自以为有的是信心说服她。但是显然他低估了秦母的厉害,话说的得体又婉转,说他们还是做兄妹更合适。最后他居然败的一塌糊涂。
秦诗茵和母亲斗争了很久,最后她哭着告诉他,如果我们在一起,母亲就和我断了母女关系。她抱着他哭了很久。
这次离开后,很久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见面,无论他怎么打电话她再也没有接。他曾去她家的小区外,喊着她的名字到夜半,直到有警察来带走他。。
他曾绝望到半夜坐车跑回学校,去他们曾呆过的每一个地方。然后把泪洒在每一个角落。
直到有一天,秦诗茵主动约了他。她看上去脸色苍白:“我们约定三年的时间吧,如果三年后,你未娶,我未嫁。我就来嫁给你!”
说话间,他看到有泪从她眼里流下。她似乎虚弱的有点站不住,还是母亲过来搀扶着她走了,从此三年未见。
三年后的某一天,他打通了电话,又听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同时也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亲爱的,谁打来的电话?”
他觉得自己麻木了一样,没有再说什么,挂断了。那一夜他彻底失眠了,仿佛失去了所有,连同自己的心一起失掉了。
在一个灰蒙蒙的阴雨天,秦诗茵约他见了一面,送他了这个音乐盒。话没有多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流着泪离开了。
“也许是我们爱得不够坚定,也许有些缘分注定是用来错过的,我终是走出了你的青春。在我决定离家出走,去找你的那天出了车祸,失去了所有记忆。之后我去见你时,母亲告诉我,你一直在纠缠我,所以让我与你定下三年之约。母亲还说现在的丈夫是我未婚夫,就这样我嫁给了别人……直到三年后我才回忆起我们的从前,可是,一切都错过了,再也回不去了!”
这是蓝色纸签上最后的一段话。
当我们在原地等待着青春,守候着爱情,却原来它已经远去,如一缕清风。
夕阳透过梧桐树的叶照进窗内,斑斑驳驳撕碎着梁书砚的心,他感觉到每一个心房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狠狠地疼痛着。这种痛感传到了眼睛,不经意眼里下起了雨,重叠在蓝色信签上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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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砚翻着地上的情书,恍然间做了许多纷乱无章的梦。
梦境里江果,高飞,秦诗茵在明媚的阳光下笑靥如花,好似仍在他们曾经渡过的青葱岁月里。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仍置身梦境,不愿醒来。
电话是师弟打来的,他神情恹恹地拿起手机:“什么事?”
“帮我上台手术,我这边临时加了一台,时间冲突了。”
“不去。”
“求你了哥!哪台都推不了,我要死了!”
梁书砚只得收起情绪赶到了医院。
时候尚早,病人仍蜷缩在被窝里,他站在床旁拿着病历夹翻看化验单,边问道:“叫什么名字?”
“虞芫。”
梁书砚愣了片晌,伸手掀开病人的被角。果然,天下没有第二个虞芫,他看着熟悉的面孔,轻拍女孩昏睡的面庞。
虞芫肚子疼了整晚,凌晨四点才精疲力尽地睡去,此刻,夹杂在痛觉与困意的朦胧中,她仿佛看到曾经出现在梦中的熟悉面孔。
来院后禁饮食,她的声音干涸无力:“梁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叫我梁大夫,”梁书砚翻看她的病历:“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儿?”
“阑尾炎,昨天接诊的医生说要做手术。”
“嗯,我给你做。”
“啊?”虞芫瞬间清醒:“护士说我一会儿要脱光上手术台…”
梁书砚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笑着打趣:“放心吧,把你放手术台上和把一块猪肉放手术台上,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肚子好像比刚才又疼得厉害了,虞芫皱着脸忐忑不安。在梁书砚面前,她一向又敬又惧。
梁书砚曾经是她的家教老师。
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功课太差,父母聘请了梁书砚来做家教,彼时,梁书砚正读大二。
虞芫是温室里未经风雨的花朵,家境优越,漂亮娇纵,心思全然不在读书上。她漫不经心地敷衍他,试题写的歪七八扭,会做的题偏要写错一步,疯狂试探梁书砚的底线在哪里。梁书砚由着她胡闹,一周后拿了厚厚的错题本过来,盯着她把所有写错的题重新誊抄一遍,写不完不准吃饭睡觉。他陪她从早到晚耗了两天,写满了一整本错题集,小姑娘哭花了偷化的眼线,一把鼻涕一把泪,像只可怜无助的小花猫。
梁书砚在一年以后察觉到虞芫的小心思。从前他说一句她撅着嘴要顶他三句,突然有一天开始,他不小心触碰她时会看到她红到耳根的脸,她温柔的叫他梁老师,每天变着法地让他多待一会儿,分别的时候恋恋不舍。
梁书砚选了合适的时机辞了家教,虽说做家教是为了糊口,但他不愿牵扯别的东西进来。
推进手术室之后,虞芫才真正感觉到紧张。她忍不住打寒战,瞪大眼睛看梁书砚熟练地指挥护士递器械。
“你可以睡一会儿。”梁书砚看出了她的紧张。
“睡不着。”虞芫看着他熟练地操作,在他眼里她果然是一盘猪肉。
“那就聊聊天,放松放松。”
“聊什么?”
“随便。”
“你女朋友也在这家医院吗?”
手术室的护士倒吸一口凉气:“梁医生有女朋友吗?”
“没有,”梁书砚切下阑尾扔到盘子里:“早就分手了。”
虞芫不假思索地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分手呀?”
梁书砚没有回答,空气陷入尴尬地沉默。
虞芫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顿时也沉默下来。
梁书砚缝合好伤口,指挥护士开始清点纱布。有人来推虞芫到麻醉苏醒室,他穿过人群走到她身旁:“想点有用的,别一天到晚瞎八卦。”
虞芫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知道啦。”
他已很久没听人提及秦诗音,过往皆是烟云,还不及他刚刚切下的阑尾真实可触。
有缘无分,多么冠冕堂皇又贴切的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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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砚做完手术,还没来得及想好晚上去哪对付着吃上一口,就接到了姜南的电话。
“表哥,今天我生日,晚上一起出来嗨啊。”
姜南向来嗓门大,又及具表演色彩,旁边的人都侧目扫了他一眼。
他只好赶紧回了话:“时间,地址。”
忙完之后,把自己也收拾打扮了一番,就匆匆赶到了酒吧。
重金属乐燥的耳膜嗡嗡直响,DJ更是恨不得掀翻每个人的天灵盖,好把理智都掏出来,乖乖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身边的人。
梁书砚从进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会儿彻底被姜南吓清醒了。特么这是gay吧,难怪一进来就有各种娘炮对他上下其手,媚眼如勾。
“表哥,我妈就听你的,你帮帮我,就说你也一样。”
姜南这小子居然要出柜,还拉他一起糊弄。老子是直的。凭什么要跟着你小子趟这浑水。
正要甩手离开,忽然对上了不远处卡座里一双柔情幽怨的眼睛,不觉得浑身一颤。
是他。
那个哈工大的高材生师兄,之前在参加地震救援时遇到的。他曾经与梁书砚一起并肩作战,与死神赛跑,救了不少人。
他谦和有理,卓尔不群,身上总有些让梁书砚莫名崇拜和迷恋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推不开又不忍逃。
在那个暴雨袭来的雨夜,他一把握住梁书砚的手,将他从差点坍塌的路边拽回,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粗重的喘息着,心跳几乎超过人类的极限。
梁书砚想过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可最终还是犹豫了,说了声谢谢,就不敢面对对方的眼神。
只听得对面幽幽的叹着“菩提树下说执迷,云海涛声皆是你。”
此时对方怔怔地看着他,礼貌又克制。
梁书砚顿时觉得自己二十几年中规中矩的人生全是失败,无疾而终的暗恋,有缘无份的初恋,荒唐莫名的情谊,一切都烦闷地压在了胸口,呼吸都有些阻滞。
他很想挥拳打破这古井无波的生活,最后却依然只敢怯怯地逃了出去,在这酒吧街里寻一处清吧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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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里”酒吧,多么讽刺的字眼,梁书砚坐在吧台上,向服务生要了一杯酒,最烈的那种,这样就可以快点喝醉,然后忘掉所有,通通都忘掉。
熟悉的旋律从酒吧的乐队中响起,是“yesterday once more”,他一下子被怔住了,不由的向唱台看去,居然是黎诗源,那个经管系的黎诗源。
台上的正是她们大学里就组建的天竺少女组合,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能一起组队表演。而梁书砚曾经的梦幻组合,却早已分道扬镳,一股莫名的忧伤再次涌上心头。
梁书砚一口闷了杯中的酒,去他妈的青春,爱情。
“服务生,来一杯和他一样的。”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黎诗源坐到了他的身边:“大才子,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话梁书砚有些哑然失笑,才子佳人,这也是当年流传在他们校园的一段佳话,虽然他们各自为营,乐队互相竞争,辩论台上也总是各执一方,但有才华的人总是惺惺相惜的。
此时的梁书砚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的帅气。
而黎诗源,在精致的妆容下,既靓丽依然,又有了职场女性的气质和魅力,精英范十足。偶尔来酒吧驻唱,只不过是排解工作压力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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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闸门再次打开,梁书砚想到了当年的舞台。
当天竺少女的五人组霓裳、戴摇冠、挂缨珞、贴金花、披长纱出现在舞台上,台下空前地沸腾起来。谁能想到平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生这一装扮能如此惊艳。随着《敦煌飞天》的音乐响起来,衣裙飘曳,长带飞舞,飘飘若仙。
“真美啊!”秦诗茵用胳膊撞了一下向梁书砚。梁书砚点点头,坦荡地用力鼓起掌来。
梦幻组合随后出场,平时一副冷酷外表的梁书砚,略带忧郁沙哑的嗓音,加上乐队天衣无缝的配合,唱哭了台下无数少年少女。
而黎诗源也带头给了他们最诚挚的敬意。
缘分就这样奇妙,当年不分伯仲惺惺相惜的两个人,时隔多年,又在这夜色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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诧异和惊喜从梁书砚眼底划过,他含笑看着眼前这个成熟、知性、优雅、美丽的女子,慢慢将她与曾经那个明媚狡黠、活泼开朗的女孩重叠在一起。
黎诗源一拳击打在梁书砚宽厚的胸膛上“我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毕业了就玩消失,真是个没良心的。”
梁书砚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过得怎么样?”两人同时脱口而出又相视一笑。
“老规矩,女士优先。”
他们默契地跳开了大学毕业那几年,各自聊到了近期的生活。
梁书砚这三年勉励在业务上不断精进自己,成了最年轻有为的外科手术医生。而黎诗源,也成了某外企的部门经理。
两人举杯碰了一下,黎诗源踌躇了一下问梁书砚说:“毕业册,你还留着吗?”
“当然,现在还让我房间的书柜上呢!”梁书砚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句话你看到了吗?”黎诗源像是在问梁书砚,又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梁书砚没太听清。
“没什么,改天在约,我先走了。”黎诗源边说边起身往外走去。
回到家后梁书砚疲惫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忽然响起黎诗源的话一骨碌爬起来,赤脚走到书柜边取下放在最高处的毕业纪念册。封面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纸张微微泛黄。
梁书砚捧着纪念册回到床上,翻开黎诗源写给她的那一页,那是一首长长的打油诗,里面是祝福的话语,并没有什么特别。
合上纪念册一刹那,一句话映入梁书砚眼帘——我喜欢你,愿你幸福。
竟然,是藏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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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些回忆留在尘封的时间罅隙里,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梁书砚跪坐在地板上,双手交叉把留言簿捧在怀里,一如捧着逝去的青春。
翻开留言簿,里面有黎诗源,王海波,陈小样,然后是秦诗茵......
年轻的时候谁都爱过一个人,也许说爱不合适,它在懵懂青春增添一点色彩,回忆起来依然会忍不住眼睛弯弯,嘴角上扬。
梁书砚第一次登台表演对秦诗茵一见钟情的第二天,就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情书,只是没有署名。
梁书砚第一时间望向了秦诗茵,然而她低头翻着书,毫无反应。
课间里梁书砚无意间看向教室门口,黎诗源浅笑着走过,却又迅速地跑开了。
现在想来,应该不是巧合。
只是梁书砚当时满心满眼都是秦诗茵,便将这模棱两可的情书尘封到了抽屉里。
一阵风吹进来,掀乱地板上的留言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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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梁书砚睡得很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来自那米克星,在那里,情感被认为是多余和累赘。那米克里人被要求绝对理性思考。在他们的心脏上有严格的心率监控,如果不是在运动状况下,心幸过快或过慢都会发出警报。
在那米克星上,男性和女性被隔离在不同空间工作,男性负责物理学,数学和工程学,女性则分配医学,生物学和语言学,如果需要学习彼此的学科,则由教育机器人来完成。
男女只有在生育期被安排住在一起,女性每日监控是否怀孕,怀孕则立刻分开。孩子出生后,男孩归男性抚养,女孩归女性抚养。
梁书砚大声地抗议着,想要找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心率监控就像疯了一般猛然响起,他拽着妻子的手不愿松开,苦苦哀求。
而站在他对面的妻子,俨然就是黎诗源的模样。
梁书砚浑身冷汗地坐起,呆呆望着自己的右手,那是与黎诗源道别时紧握过的手,很温暖,很踏实。突然间,他很想要一个家了,让他疲惫的心有个归宿和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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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梁书砚和黎诗源结婚的第四年。
黎诗源为了更好的照顾梁书砚,主动申请调了一份比较轻松一些的岗位。每天洗衣做饭打理着两人的小家,虽然收入不如以前,但是婚后的甜蜜让她每天面似桃花。
婚后的梁书砚工作越来越忙,黎诗源经常等着加班到深夜的丈夫。从开始的10点,到11点,到零点……
梁书砚每每回到家总有一盏灯为他守候,他不禁有些歉疚:“老婆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没关系,我愿意。”
多少人爱而不得,而黎诗源幸运地等到了青春岁月里男神的回应,早已沉溺其中,又怎会觉得爱情是苦。
只是有时候,生活总会给你开个玩笑,让你知道天长地久只不过是一个愿望。
一阵冷风吹来,黎诗源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把衣服再裹紧了一点。任凭泪水打湿双眼,反正也没人看见……
晚上部门一群90后“空巢老人”聚在包厢里,齐声合唱《明天会更好》,一副打算通宵到天亮,第二天直接去上班的架势。
黎诗源由于喝多了酒,一直往厕所跑,她发誓绝对不会再喝了,谁知道在回包厢的走廊上,竟然看见不该看的画面。
昏暗光线为他们营造了气氛,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男的依着墙,女人靠在他的怀里,在超低温的KTV里,女人却穿得格外清凉,看得旁人都觉得冷。
黎诗源猛然抬头看了看,就算神志再不清,也不会认错。
这个男人不正是自己的丈夫梁书砚吗?平时穿着随意的人此刻却难得穿了套剪裁合体的西装。被黑色西裤包裹的腿显得修长。不过颈间的领带已经被扯松,此刻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
他收了收搂着女人的手,倾身靠在她的耳边,嘴角的弧度不同于平常的清冷,带来丝玩味,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悄悄话,引得对方娇笑连连。
两具躯体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黎诗源的心揪了起来,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迈不动腿,定在原地。酒精大概正在腐蚀她的大脑。
那个女人的脸,黎诗源好像在哪里见过,是毕业册的相册里,是叫江果还是秦诗茵,她有些忘了。
她此刻心撕扯得生疼,确定定地站在那里,甚至没有勇气上前质问……
夜深人静时,梁书砚终于一身酒气地回来,跟没事人一样轻拥着黎诗源沉沉睡去。而黎诗源早已泪湿了枕巾。
她从床上下来,打开灯,然后拿出抽屉里面离婚协议,用暖壶压着。想了一会儿,又扒开笔帽,写了一首诗。
泪水被风从眼角刮落,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夜里繁星点点,当初轻易地答应与你结婚,所以廉价了吗?
不,我的爱永远坚定圣洁,是梁书砚配不上了。
“梁书砚,再见!”
黎诗源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梁书砚和离婚协议上的信笺,拖着箱子离开了家。
那信笺上,有点点润湿的痕迹:
《一别两宽》
你说的万水千山
却没有准确的时间
我将黄昏填作华年
奈何夕阳的光芒有限
照不到淡去的缘
究竟是谁的思念尚浅
凉透的茶续不满
等不到花开的一天
就让我们一别两宽
从此不想不念
林泉幽涧西风恋
终是梦不见
却是独相思而泪遗憾
是否一别两宽
风吹花尽,情深缘浅
你不在红尘流连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可终究错过了花期
无终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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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砚呀!梁书砚!读了这么多书,救了这么多人,终究还是没能救回自己的爱情!”
黎诗源坚决地离开了,无论梁书砚怎么恳求都没有回头。
梁书砚也清楚地知道,是自己一时的放纵,毁了自己得来不易的幸福。然而一切却已不可回头。
梁书砚坐在靠窗的座位,呆呆地望着窗外。
耳机里传来熟悉的音乐,“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and not so long ago , How I wondered where they'd gone. But they're back again just like a long lost friend ,All the songs I love so well. ”
梁书砚悄悄向左边转过去,假装看那些正愤怒开放的油菜花,看那些正忙碌又幸福的肥硕蜜蜂。一个个名字不停从他脑海中闪过,“江果、秦诗茵、虞芫、黎诗源……”一长串的名字,一长串的青春,现在看来都是一长串被孟婆诅咒过的名字。
江果说:“梁书砚是个腼腆冷峻的好哥们。”
虞芫说:“梁书砚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老师!”
秦诗茵:“梁书砚是个真挚的好情人。”
黎诗源:“别再我面前提这个下流胚子!什么枕前发过千般愿,要休只待青山烂都是鬼话!男人都是会上树的猫,会偷腥的贼……”
当然这些话会传到梁书砚的心里,然而他却无力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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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东西,最终的结局里,我们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无话可说。
像是在我们能回首的岁月里,给生命烙了印。我们可能随时回首往事,也可以一件件在夜深人静里翻出来看,里面一句一字都是我们记下的。
心事何时起,夕阳几时照进房间,情书在第几页里被中断。我们知道但却无能为力,就如同是我们在酒后讲了故事,故事由我们开始,但几杯酒后,都是道听途说,由不得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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