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与宋倩第一次见面，她站在教室走廊外，我们隔着窗户，那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在我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短头发的女生。
“最后一支，要不要？”她掏出一支小矮人冰棍，从窗口递了进来。
我愣了一下，想当然的，把对方当成了小迷妹，便拿过来放进了嘴里。
冰爽的感觉在嘴里荡开，我至今仍回味那种味道，七只小矮人冰棍，分别七种口味，我吃到的那支是草莓味。
可是，当我再看向窗外，对方的眼神足以杀死我，而我的身后，我同样察觉到了一道目光，如芒刺背。
我傻了，看向身后的女同学，“你们……是一起的？”
“你说呢？咱俩认识吗？你就乱吃！”窗外的宋倩白了我一眼。
2
记忆里，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出糗。
从女同学口中，我知道了宋倩这个名字，原来她们是同一初中的，只是考进来分到了不同班。
宋倩在隔壁班。
那天下课，我特意去小卖部，买了七只小矮人冰棍，想去跟她赔礼。
没想到，刚进教室喊她的名字，就引来班上齐刷刷的目光。
宋倩拽我出了教室，把冰棍摔在我手上，“鬼叫什么，拿上你的东西走。”
“这是我还你的，你不吃吗？”
“谢谢您嘞，我消受不起。”她背过去，一副不想看我的样子。
见她那样，我也是来了脾气，“不吃拉倒，我自给吃。”
撕开包装，我拿出一支舔了起来。
原以为她会看我，没想她转头回了教室，铁了心不想理我。
3
都说冤家路窄，用在我和宋倩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没多久，我们又见面了。
在一栋废弃的教学楼后面，我在闲逛，她在爬墙。
见宋倩一只脚攀上了城墙，我喊住了她。
“谁是宋倩？”她反应也是够快的，立马用手挡了脸。
我忍俊不禁，“别装了，我又没近视。”
她放下掩饰，一脸不悦的看着我，“你烦不烦，不关你事，爱干嘛干嘛去。”
“好啊，我去找校长。”
“你干什么？我就爬上来看看风景，至于吗？”
“看风景？”
“对啊，下面好多花，你快上来看，好想把它们摘回去。”
看宋倩高兴劲不像说谎。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上去看看，我也好奇那边到底有什么。
攀上围墙，可哪有什么漂亮的花，不过一片萧条的小竹林。
“去你的！”宋倩突然一把推我下了围墙。
我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了竹林，身上，脸上沾满了枯黄的竹叶。
头顶传来宋倩咯咯的笑声。
“小样，还告发我，现在谁告发谁？”
宋倩跳下来，稳稳的落在我身前，这功夫，怕是以前没少翻墙。
“你想怎么办？”我苦笑。
“跟我走。”她说。
4
我们穿过竹林的小路，来到了北门的步行街，然后看她进了一家网吧，我立马就后悔了。
“晚上还有课，我先回学校了。”
“急什么，这会太阳还没下山，你该不会改变主意了，还想去告发我？”
“不是，我不会上网。”
我说的是实话，初中校门口就有好几家网吧，但三年我一次都没有进去过，在我观念里，好学生是不该去网吧的。
“长这么大网都没上过？你们男生不都喜欢玩游戏的吗，算了，不会不要紧，我教你。”
最后我没能拗过宋倩。
生平第一次进网吧，我被那股子烟酒的臭味熏得有点难受，可身边的宋倩却跟没事人一样，反而一脸亢奋。
我们在最里面的两个机位前坐下，宋倩教我打开电脑，“玩啊，3块钱一小时，别浪费了。”
说着，她附身过来，点开了电脑上的一个游戏图标，“用QQ登录。”
“我没有QQ。”
“这都没有？你是原始社会出来的吗？”虽然言语上奚落我，但那天宋倩还是帮我申请了QQ。
4
那半个学期，我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没认识宋倩，我觉得学校的生活，应该围绕着书本，规规矩矩读书，才是学生该做的。
认识她之后，我突然发现，以前是不对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不管好的坏的，都应该去经历。
我做了很多疯狂的事，第一次逃课，第一次请假，第一次罚站，第一次写检讨，很多都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在宋倩的带领下，我体验到了做坏学生的快乐，也明白了只要合理控制，玩的浪并不会影响你学的好。
放假前两周，月考成绩公布，我考了全校第五，宋倩是第二名，与第一名只差一分。
那天在公布栏前，宋倩笑着，微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秀气的脸颊，那一刻我发现，我一直低估的，还不仅仅是她的成绩。
跟她待的次数多了，我都忘了她也是一个脸小，眼大，短发，清新小美女。
离校那天，我特意跑去女生宿舍，把宋倩叫了下来。
在大榕树下，我表白了，憋了很久的话，向她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宋倩没有拒绝，也没有直接答应，只说开学见面再说。
那个暑假，我比以往的暑假都要开心。
我每天都在期待中度过，不管干农活，做暑假作业，宋倩总能不自觉跳到我的眼前，既甜蜜又幸福。
那时我还没有手机，每个赶集日都很激动，因为可以去镇上卖菜，然后偷跑去网吧和宋倩聊QQ。
那是我们整个暑假仅有的联系方式。
我们约定，开学那天，在大榕树底下见，她还说，要给我惊喜。
5
可是，开学前一天，我爷爷却突发重症，住进了ICU。
我从小没了爸妈，爷爷的倒下，让本就贫困不堪的家，雪上加霜。
医院当天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省吃俭用存下的学费，都不够交住院的手术费，最后，还是大姑来补上的。
那晚，坐在手术室门口，我，大姑，奶奶，我们一夜未眠。
天亮了，大姑着急要走，说送小孙子去幼儿园报道。我才反应过来，那天也是我开学。
可是，家里已经拿不出一分钱，让我去报到了。
我追上大姑。但一听我是来要钱的，她的脸色很难堪，说贫困家庭，学校不给免的吗？
“生活费和学杂费还是要自己出的。”我解释。
多年后我看到扶贫政策，贫困生补贴5000一学期，我哭了，这是那时候的我想都不敢想的。
因为学费的事，从小跟爷爷去乡政府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那些官老爷你推我我推你，躲我们就像躲债主一样。
“求你了，”我扑通跪倒在大姑跟前，“我一定会还的，我想读书，我想去学校，学校”还有人在等着我。
没说完，就哽咽到不能自已。
比起失去学业，我更难以接受的，其实是失去宋倩。
“你姑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你表哥去年做生意亏了十几万，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大人小孩都靠我养着，吃喝拉撒上学都要钱……”
大姑的意思很明确了。
我甩头回了医院，说实话当时挺恨她的。
6
大姑前脚刚走，爷爷就被推出了手术室。
他安详的躺着。我跑过去一声一声叫着爷爷，可是，一句回应都没有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前每次上完夜课回家，远远的站在田间喊爷爷，爷爷就会打开后院出来，笑呵呵的答一声诶。
为什么我听不到那声诶了？
甚至，好像连周围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能感受到的，只有通道尽头吹来的一阵阵冷风。
这个世界太冷了。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贫困，不是变故，不是事与愿违，是死亡。
爷爷的去世，让我一下子认清了现实。
我不能再读下去了。
少了爷爷的退休金，家里没有收入来源，奶奶年纪大了，也干不了什么重活。
所以我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担起照顾奶奶的责任。
出去打工赚钱是我唯一的选择。
于是办完爷爷的后事，我就跟小姑南下了广州。
因为不够18，走了好几家厂都不招，我只好跟着小姑父去工地，搬砖打打下手。
几天下来，人被晒黑不算，手上全是水泡，筷子都捏不稳，小姑看着心疼，又帮我重新找了几家厂。
才总算有了第一份正式的工作。
那是一个很小的摩托车厂，做组装的，朝九晚六，工资很低，只有1500，不过包吃包住。
第一个月我拿了983，寄回去950，主要是自己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最后我拿着23块，去厂子旁的夜市晃了一圈。
在一家网吧门口，我停了下来。
7
终究，我还是骗不了自己。
我走进了网吧，随便找了一个机位，登上了那个久违的号码。
当即屏幕就炸了！
“怎么没来报名？你去哪了？”
……
“我答应你了，你快出现。”
……
“为什么找遍全校都没你人，你个骗子！”
……
“你死了吗？”
全是宋倩的信息。
滑到最后，我的眼泪已经兜不住了。
我以为可以当自己死了，可是面对满屏的关心，我才发现根本做不到。
“对不起。”我的手不自觉的打了一行字，给宋倩发了过去。
“你终于回我了，你死哪里去了？骗子，大骗子，是不是我不联系你，你就打算这样一声不吭的消失？”
我没想到宋倩会这么快回，她说得对，我就是个大骗子。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没得选。
那个晚上，我跟宋倩坦白了，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跟她说了一遍，让我意外的是，宋倩还反过来安慰我。
那天过后，小网吧便成了我的秘密基地，只要下班一有时间，我便会去那里与宋倩在网上相会。
我会跟她分享厂子里的八卦奇闻，她也会跟我讲学校的一些事情，有时候，我们会彼此抱怨生活中的不快，转过头来又会彼此安慰。
但对告白那件事，我始终只字未提，宋倩也心照不宣。
虽然，我能感觉到她也喜欢我，可我心里更清楚，她未来是会跻身名校的，前途必然一片光明，我呢，辍学在外，注定这辈子只能平庸的活着。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当然，这些想法，只停留在那年春节以前。
8
那年春节，留厂加班，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大年初五，快到中午的时候，门卫突然来通知，说有人找。
当时我还纳闷，广州也没什么亲朋好友，唯一的亲人，姑姑一家都回了老家，没过完年也不可能上来啊。
带着各种猜想我走出了厂门口，然后看到了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背影。
第一眼我便认出她来，只是我不敢相信，直到走近，女孩回过头来，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映入眼帘。
那是我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场面，宋倩居然主动来找我了。
几个月不见，她留长了头发，好像还长高了，整个人看上去更成熟，更漂亮了。
“没想到吧？我就是太想你了，想见你。”宋倩冲过来抱住了我。
感受着对方充实的，温暖的身体，愣在原地的我，更加确认了不是做梦，我紧抱着怀里的宋倩，说，“我也想你。”
“我饿了。”她说。
刚好中午，厂里食堂开饭，我便带她一起去吃了，主要是她不想让我破费，还说想知道我每天吃的什么。
除了爷爷奶奶，也只有她这么关心我。
那天下午，我向领班请了假，带着她逛了周边，可惜没什么钱，很多地方都不好意思进去，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压马路。
完了，宋倩非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我拗不过，便带她去了公司宿舍，其实跟学校差不多，都是集体八人间，上下铺。
宋倩一进宿舍，倒头睡在我的铺位上，看来她是走累了，我坐在床头看着她，她闭上眼睛的样子，有点小迷人。
我俯下身，情不自禁轻吻了她的额头。
“臭流氓！”宋倩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当即一脸懵，宋倩偷笑，我凝视着她，随后她也凝视着我。
“我想好了，我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她说。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是你女朋友了，你现在可以吻我了。”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当我反应过来，宋倩已经从床上坐起，主动吻上了我的唇。
那是一种湿润的，柔软的感觉，带着淡淡的香甜。
几分钟后，宋倩推开了我。
“我得走了，让你室友回来看见了不好。”
“他们都回老家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住。”
我一把扑住宋倩的身体。
“你要干什么？”宋倩望着我。
“怕了？”
“谁怕了？”宋倩翻身骑到了我身上。
看着我，她脱去了那件白色羽绒服，又脱掉了里面的针织衫。
没一会，袒露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发育刚刚成熟，美妙又诱人的酮体。
“该你了？”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弄得我反倒有些扭扭捏捏，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面对宋倩赤裸的样子，我根本抵抗不住。
我抱起宋倩，把她压在了身下，学她的样脱光了自己。
两个年轻肌肤零距离的结合，欲火一触即发，在忘情的澎湃里，我们偷尝了禁果。
“你悠着点，床都快被你摇塌了。”宋倩咬着贝齿提醒。
可我没法停下来。
趴在宋倩光洁的背上，夕阳的余晖从阳台倾斜过来，在那一道道金色光晕里，我感觉自己是一个身披金甲圣衣的战士，耳边摇曳的床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我出征的战歌。
半个小时后，终于偃旗息鼓，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在一个16岁的女孩身体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把她从女孩彻底变成了女人。
“对不起。”
“说这个干嘛，我心甘情愿的，只要你不负我就行。”她笑着说。
9
可我终究还是负了她。
那年春节后，我从厂里辞职，听人说理发挺赚钱的，去理发店当了学徒。
做过学徒的都知道，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每天忙到很晚才能下班，周末别说休息了，连撒泡尿都要被骂。
自然，去网吧的次数也就少了。
和大多数异地恋的情侣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们开始互相猜忌。
她总跟我说，他们文学社的事情，说起某某学长，她对他们的崇拜，都胜过了我。
而我每次聊到店里的客人，她总要问男的女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感觉她不信任我。
当然，压死我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部二手手机。
那是经常来店里，找我洗头的女客人林姐，随手送给我的。
本来我不轻易要别人东西的，可是林姐说二手机不值钱，加上我确实需要一部手机，这样我就能时刻与宋倩保持联系了。
我很激动，开好卡的当天，第一条信息就是给宋倩的，跟她分享了有手机的喜悦。
可宋倩的反应却让我大失所望，说什么手机我不该要，还坚决让我还回去，简直不可理喻，我们为此大吵了大架。
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都认为是对方的错，谁也不肯妥协，最后宋倩说，要是不还回去就分手，我更是失望透顶，说，分手就分手，别后悔。
随后一个月我们都没有联系，那可真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月，我每天都在等，等宋倩先开口认错。
我是没真的想和她分手，从她毫无保留的献出第一次，我就对自己说过要负责到底。
可任何东西都是变的，尤其是身边出现更好的，她同样也给了你毫无保留的爱，是的，那个人就是林姐。
那一个月里，都是林姐默默陪着我，她每次来店里洗头，都会给我带好吃的，有时候还会开上她那辆奔驰带我兜风，她温柔知性，有钱，身材好，还长得不耐，有一百个理由说服我自己放弃宋倩。
所以，在林姐提出让我做她男朋友，我没有拒绝，当晚就跟她回了家，在她那间80平的高级公寓里，我们连做了一天两夜。
现在来看，宋倩最初的担心是对的，但那个时候的我，只觉得选择林姐是对的。
宋倩和我最后一次联系，那时我已经搬过去和林姐同居了，那段时间正值雨季，我们常常在雨夜里做爱，那天也是，宋倩打来电话那一刻，我们刚结束，正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雨声。
“是我，我们能好好谈谈吗，有件事想告诉你。”那天宋倩在电话里，语气特别颓，还是第一次见她那样。
某一瞬间我真的心软了，但看向床上的林姐，最后还是硬气的回应：“没什么好谈了吧，我们已经分手了。”
“谁啊？你前女友？”身旁林姐察觉到了这通电话不寻常，突然问道。
大概是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宋倩那头立马挂断了电话，也好，她迟早是要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那一刻我如释重负，至于宋倩说的那件事，我压根没多在意，很快就投入到与林姐又一番云雨里。
半年后，林姐用一句“腻了”结束了我们的关系，我怀念宋倩的好，才想起来她那晚说的话，越发好奇那件事是什么，我想找她问清楚，却发现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
于是这个疑惑在我心里一埋就是十年。
10
如果不是三个月前，女朋友偷跑去医院打胎，我想我都忘记那回事了。
那天，我冲进科室的时候，女朋友已经做完手术，她正拿着术后保养的单子，我很生气。
里面的医生突然说道：“这是你男朋友？你这样他都不陪你，这种人还留着过年啊？”
当即我就懵了，是女朋友她死活不肯要孩子，背着我一个人来打胎，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了？
我气急败坏的推开女朋友，把怒火转向后面的医生，可是看清她脸那一瞬间，我愣住了，居然是当年那个女同学。
场面一度尴尬，这时候女朋友站了出来，解释说：“他比较忙。”
女同学看了我一眼，“是吗？反正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缺席了。”
“还有别的女孩为他打过胎？”女朋友看向我。随后把我揪出了科室，对我反复质问，我本来就有气，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最后闹得个不欢而散。
我很不痛快，折返回去，一脚踢开了科室的门，“你至于吗，当年的事早过去了，你还想干嘛？”
“你活的是自在，你想过宋倩吗？”
“她怎么了？”虽然十年没宋倩的消息，但我一直觉得凭她的成绩，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应该不是问题，离开我，她的人生只会更好。
“你还有脸问，知道当年她为你堕胎，被学校开除，这些年，过得有多艰辛吗？”
“怎么会这样？”这一刻我好像明白宋倩当年没说出口的那件事是什么了。
我又想起了那个雨夜，我不知道宋倩在电话里，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有多难受，更无法体会她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独自面临未婚先孕的人生。
“是你毁了她。”
11
宋倩现在住的地方，是临县的一个小镇上。
从女同学口中得到这个信息，当天下午我就开车直奔了目的地。
听女同学说，当年宋倩退学后，回家做了三年农活，就被安排嫁了人。
后来丈夫发现她不是第一次，一言不合就打她，最后她是逃回来的。
现在这个小镇，是宋倩再婚第二任丈夫的家，他们在镇上开一家奶茶店。
女同学给我的地址，就是这家奶茶店。
我走了进去，怕被认出，特意戴了墨镜。
“你好，要点什么？”从里面的帘子钻出了一个女人。
女人面容憔悴，脸部发胖的有些变形，身材也走了样，围裙绑在她身前，像做饭的大妈。
可是，明明她才26啊。
盯着她，我难以接受，满脑子还是她那副清新可人，身轻如燕的样子，那些仿佛就在昨日。
“臭娘们，死哪去了，儿子哭了也不管管，一天到晚吵到烦死了，还让不让老子安静打游戏。”里面传出男人粗犷的骂声。
“来了。”女人应声道，看向我，“你等一下。”
我叹气，一切都变了，以前的宋倩，只会怼回去，哪会甘心受这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女同学说的对，是我毁了她的人生。
“对不起。”我心说。我实在没脸再面对她，便顾自离开，逃回了车里。
离开前，透过车窗，我最后看了一眼奶茶店，看到店名“美丽的误会”，脑海，不自觉涌出了一段记忆。
那是十年前，宋倩来广州找我。
回去那天，我用自己仅剩的钱，给她买了一杯奶茶，可是她非得让我也喝。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蹲在站台边，等离别的公交。
“你的梦想是什么？”她突然问我。
“当然是赚很多很多钱。”
“有钱了，然后干嘛？”
“开奶茶店啊，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美丽的误会，就像我们第一次相遇。”我说。
“那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奶茶店老板娘。”她冲我笑。
她做到了。
望着奶茶店的方向，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我突然觉得好渴，好想再吃一口草莓味的小矮人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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