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善

人性本善

　　——大灰

　　已是九月中旬了，本是收获的季节，村子里却是哀声一片。

　　自打入夏以来，就没下过一滴雨水，本来田地里长势良好的青苗，在阳光的摧残下，终究是低下了头，然后变成了一束麦黄色的枯茬。

　　连月的干旱，村中唯一的一口古井也干枯了，水桶扔到井里拉上来就是一堆沙子。土地发裂，形成了如同蜂巢般的块状土块，村里老人说，从那干裂土地的缝隙中，可以看见地狱。

　　山上的树木都被扒去了树皮，枯死的如同一具具干尸。

　　各种求雨的仪式在村子里进行着，从刚开始的一起祈祷变成了最后的互相指责，于是村子里的各种丑事都慢慢浮现了出来。村民间矛盾越来越大，人们终日躲在房子互相诅咒这彼此。

　　

　　村子南边的住着一对花甲夫妇，他们算着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活了将近一辈子了，什么大灾大难也都见过，什么苦也都吃过，所以他们在这干旱期间并没有过多的抱怨，他们一直坚信着明天会下雨，这仿佛成为了支持他们的一种动力。

　　

　　夜深，村子里大多数人都还没睡去，埋怨了一天的村民，到了夜晚也不消停。

　　夫妇俩熄灭了先前从山中采集的树油做成的油灯，用粗布条紧紧勒住腰躺在床上。

　　窗外，没有半点光，明天，是不是会下雨？

　　或许会吧，他紧闭眼睛，希望自己能早些睡去，也希望明天能早点到来。

　　朦胧中，房子里出现了声响，像是老鼠在找寻食物，但是老鼠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响的，于是他猜想是有只猫在抓老鼠。

　　他微微翻了个身，将身上的破布裹得更紧了。

　　“啪”从灶间传来的声响，他匆忙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朝着门框那头看去，可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没看见。

　　

　　“老婆子。”他伸手，轻轻推了推她。

　　她醒来，询问着他：“怎么了？”

　　“你听……”

　　从那片黑暗中，似乎传出了脚步声。

　　“有人……”他匆匆掀开被子，从床边摸到火折子，点燃了那油灯。

　　黑暗的房间中顿时亮了起来，那边的黑暗中，脚步声似乎变得急促了。

　　她也慢慢地下床，从墙角拿起锄头跟在他的后面。

　　他俩慢慢走到灶间，只见供台腿边蹲着一个男人，他的旁边是一个碎了的土质盘子和一堆树皮。

　　男人浑身颤抖着，不敢抬眼看那夫妇。

　　“是你！”那男人住在夫妇家的不远处，父母走得早，自己又不争气，至今也是单身一个。

　　她拿着锄头匆匆走过去，捡起一片树皮后拿着锄头用锄头柄狠狠地打着他的后背：“这是我供奉雨神的，我自己都不舍的吃，我自己都不舍得……”

　　“我不敢了，不敢了……”男人伸手挡着锄头柄求饶着。

　　“你不敢了，你不敢了！”她不但没有平息怒火，还打得更用力了：“你偷谁家的不好，来偷我家的，叫你偷，叫你偷。”

　　他放下油灯，匆忙去拉她：“好了，别打了……”

　　火苗微微颤抖，男人慢慢地倒下。

　　“你还装死！”她依旧的愤怒，连他都拦不住。

　　男人一动不动，她才意识到出了事，他俯下身子，把手伸到男人的鼻子前。

　　没了呼吸！

　　他吓得瘫倒在地，然后抬头看向她，她愣住了，锄头笔直地倒下，她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我杀人了……”她惊恐地哭了。

　　他低下头，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拿起倒地的锄头，拿上了油灯，然后匆匆出了房子，留下她一人瘫坐在那男人的尸体旁边。

　　她也不知道，他要去干嘛。

　　一个钟头过后，他后来了，脸上满是汗水，鞋上全是沙子。

　　她懂得了，他去干了什么。

　　她慢慢爬起来，从房间找出一个大的麻袋……

　　

　　没人会知道男人去了哪，也没人会知道他俩杀了人。

　　

　　第二天清晨，村口出现了一具男尸，不知是谁的一声叫喊，村子里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俩慢慢害怕起来，想着是谁弄出了尸体。

　　虽说很是害怕，但是他俩还是随着村民一同去了村口。

　　村民们默默的看着面前少了一只手臂的男尸，没有过多的害怕。从尸体脖子上面的勒痕来看，这人是被别人勒死的。

　　但似乎，人们都不认识这个可怜的男尸。从尸体的穿着来看，男尸似乎不是村里人。

　　看到尸体不是那男人的，他俩揪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他俩站在人群中，偷偷擦着额头的汗珠。

　　

　　“这是我远房亲戚，是我住在城里的姐姐的孩子啊。”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打破了平静。

　　人们纷纷看向那人，那人咽着粘稠的口水，红着的眼睛终究是没滴下一滴泪水，似乎是难过到了极点。

　　“胡说，这明明是我在城里做衙役的儿子！”

　　“你儿子不是早就死了么？这明明是我在城中做生意的儿子！”

　　“是我儿子，我儿子前几天还写信给我说他过几天要回来看我。”

　　“是我儿子！”

　　“我儿子！”

　　

　　村民争论不休，不知不觉间已至中午，火毒的阳光下骨瘦如柴的村民就像是枯死的树木，没有半滴的汁水。他们依旧红着眼睛，互相看着彼此争论着。

　　“都别吵了！这具尸体，我们要送到衙门里去，好找出凶手来！”突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穿着和村民不同的男人。

　　“你们是谁？”一村民看着两个长的肥肥胖胖的男人问着。

　　“我们是衙门里的衙役，听说这里有人被谋杀，特此前来调查。”

　　村民们一瞬间平静了，他们互相望了望彼此，然后离开了村口回到了家中。

　　两男人见村民走后，匆匆将尸体装进麻袋之中，然后扛起离开了村口，留下了一地的血痕。

　　“太可怕了，没想到这里是这家伙的家乡?还好我想到他怀里还揣着一块上好的玉，叫你一同回来。那玉可值不少钱呢！”

　　“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了？”

　　“他只有一只手么？我们昨天勒死他的时候我记得他有两只手啊。”

　　“谁知道，多半是山中的野物弄了去吧……”

　　

　　夜深人静，唯独村子南边和西边的小一个房子里还透着一丝光亮。

　　他俩坐在坐在小桌子上，静静地看着闪烁的火苗。

　　火苗将他俩的影子投射在泥土糊的墙壁上，竟有一丝恐怖。

　　“咕……”肚子发出了惨痛的呐喊声。

　　他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直起身子，拿起了那把锄头。

　　她也慢慢直起了身子，拿起了油灯和麻袋。

　　他俩一同走出家门，她匆匆将门上了锁。

　　他俩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但却没人知道他俩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