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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回去了,爱人边拿随身带的挎包,边大声说:“走,把娃送学校,咱们就回。”“人家不去学校,”大女儿拿着单元楼卡,正准备给房东打电话,听见爱人这样说,忍不住笑起来,“妈妈,就我爸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小女儿本来葛优躺在沙发上,现在站起来,小嘴抿得紧紧的,一脸严肃,走到门口。我拿起鞋柜上放的在盒马鲜生买的水果刀递给娃:“把这个装好,让你用。”爱人诧异地问:“不去学校?”然后好像若有所思,然后明白了啥似的说:“赶紧的,走。”
下楼,娃正要往后边上车,我说,娃,你开!她“哦”了一声便打开驾驶室的门,一抬腿,敏捷地坐到了方向盘后。
“本来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可是已经到了,下次吧!”随着导航员幽默地告别语音,车子在李沧某小区停下。我对爱人说,上不上去?“不上!”爱人坐在副驾上,脸朝着玻璃窗,声音冷漠。
“那妈妈你上不上?”大女儿一边下车,一边问我。
“上呀,都过来了,干嘛不上,去看看。”我开开心心下来,跟着已经下车的小女儿走到后备箱那儿,大女儿也从车那边转过来。我们把带来的牛奶、可乐和娃的其它东西拿出来。关上后备箱,发现爱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他用另一只手接过我手里的牛奶提着,边走边四处看。
进了小区,左转,出现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路两旁有高大的树木,树下绿莹莹的各色小草,高高低低,粗细间杂,但都长得精精神神。
“还远吗?”我问。
“不远,就这儿。”娃在一个单元门前停下。
进门,上电梯,八楼,出电梯,右转,两扇虚掩的木门。娃在前面轻轻推开,是两户住房的外面走廊,靠右边的墙立着一个窄窄高高的简易书柜,上面堆着各种各样的教科书。我问,娃,这是你们的书?她说,不是,那家的。
正对着外边门的是一扇紧闭的防盗门。娃走上前,从包里拿出钥匙,轻轻一旋,门开了。她闪身进到门里,站在门的一侧笑着说:“进来看看,猜猜这个房子多钱。”
“多钱买的?”我边往里走边问。
“不是,他租的,问你们租这个房得多钱?”
“多钱?两千?”我问。
“一千七。”娃说。
“一千七也不贵吧,外面大城市都贵,不比在家。”
爱人不说话,和大女儿先后把东西放好。
大概一二十平米的房间,除了卫生间,厨房客厅卧室都混合在剩下的不大的正方形空间里,一边靠墙依次摆着女儿的大行李箱,小行李箱、没拆包装的快递大盒子、电吉他和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一边摆着一台小型全自动洗衣机,洗衣机过去就是厨台,油烟机和炉台看起来还算干净明亮。另两边沿墙角放了一支床和柜子,整个屋子的摆设看起来四周高而且密,床像跌在一个小山谷里。我们四个人站在屋子里,感觉东扭不能西转。
把东西放下,我拍拍洗衣机:“房东的?”
“嗯!”
“这火也是?”
“昂!”
爱人还是沉默。
“那我们走吧?”大女儿说。
爱人转身出门,面无表情。
“走吧。”我边说边也跟着往外走。
“怎么了?你们为啥不说话?”娃一手拽住大女儿,一手拉住我,满脸紧张,不知所措。
“我爸爸为啥不说话?”她又强调。
我推开外边的门,看到爱人站在电梯前,他扭头咧嘴一笑,很勉强的样子。
“没说话吗?哦,娃快看,你爸爸笑呢!”我不想让孩子忐忑不安,连忙打圆场。
“笑甚呢笑!”爱人瞅我一眼,把笑容收回去。
“那你不高兴了。”我也瞪他一眼。
“没有,怎么不高兴!”他简直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那你们走,我不下去了啊!”娃跟在我们身后,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下楼,爱人叹口气,很用劲儿地把矿泉水瓶盖打开,仰脖咕嘟咕嘟喝完,向旁边的垃圾桶走几步,抬手“咚”地一声把瓶子扔进去,又叹了口气,大踏步地往前走。
这次爱人开车,大女儿坐副驾,我坐后面。车子开出老远,我们说都没有说话,只听到爱人隔一会儿就长长地出一口气,好像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
“爸爸,我想给你讲讲燕的故事,你想不想听。”大女儿打破沉默,燕是大姑姐的女儿,很优秀的孩子,北大研究生,现在在上海中国银行上班。
“不想听!”爱人很敏感,他知道女儿要教育他。
“哎,其实也还好吧!娃开开心心,你们不要这样。”
“没有脑子,家里宽敞舒服的大房子不能多住几天,非得跑这儿。”爱人用拳头敲了一下方向盘,好像那是娃的脑子,这一下就能敲醒了似的。
“那不能比,人家喜欢么。我也是在外面读过书的。你们说怎么办,他们都不愿回来,在外面打拼就是这样。要我说,娃谈恋爱开开心心,学习又不影响,这不是顺利保研么?你们不满意啥?”
“租那么小的房子,一看这家就不行。”爱人想的很多。
“听娃说,人家以后要买房。”我说。
“骗谁呢?要有钱早买上了,还用等以后?”
“娃,你们家酒店建得怎么样了?”我心里不高兴,岔开话题。
“嗯,拆了旧房了,准备开始建呢。就是他妈妈隔几天就说一句:这个酒店还是别建了吧?我怎么想它都挺难的,陪进去怎么办?”大女儿这些天因为建酒店资金紧张。
“我也觉得他妈妈说的对。”我悠悠地说。
“可是她就那么说说,家里好像没人听她的。”女儿说。
“那她跟我在家中的地位一样啊!”我不无讽刺地说。
“哼,你?”爱人边摇头边冷笑,大女儿回头看看我,也笑:“不是吧?”
“怎么不是?”我一下子情绪失控,心里的委屈像决堤的潮水哗啦啦奔涌,“你看不见我一直看着你爸的脸色行事?人家黑着个脸,我就心里七上八下;人家说不要让娃为难,想去见就去见,想让来就让来,我就感动得哭;现在临了临了要分开了,你爸爸又开始凶,让孩子一个人在外地忐忑不安……呜——”我哽咽着说不下去,干脆哭出声来,任眼泪流淌。
“哎呀妈妈,你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反正你就是哭,别这样嘛!”大女儿说,扭头看我。
“就是说。”爱人声音温柔了许多。
“你说怎么办?你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孩子在外面,这么个年龄,怎么能不谈恋爱?现在都这样,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看看自己,那不都一样?为什么到你自己这儿就过不去了?霞你是不知道,她结婚前也和人住一起了,不过没跟你姐说而已,你凶什么凶?”我干脆一发不可收,把使他最担心最不高兴的根源揭了出来。
“我哪不高兴了?”爱人的声音开始发虚。
“怎么没有?你自己没感觉?一会儿一声一会儿一声地叹气,以为谁不知道?”
“没感觉。”他摇了摇头,有点落寞,有点惆怅,边说边又去拿水。
“喝完给我!不要又给我扔垃圾桶里,告诉你给我留着,你生气得都忘了!”
“你要这个干啥?”
“攒着!买房,给我娃在青岛买房。有房有钱有工作,我娃爱跟谁好跟谁好!”我赌气似的说。
“哈哈哈,好,买房!告诉娃,先看好了,这就买!”好像清风吹开了乌云,爱人的声音无比轻快,天一下子晴了,我们的白色福特在高速路上飞奔,车厢里传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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