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喜上网,但有时为了查资料,也偶一为之,查完后赶紧开溜。不是没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情怀,而是觉得现在的网,可真是个“网”,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谎言,背叛,虚伪,欺骗,焦虑以及骚首弄姿,忸怩作态,同时还潜藏着巨大的风险。能把你平静的生活“网”得乌七八糟,真不知那些天天泡热搜的哥们儿姐们儿是如何挺过煎熬的。
不过,也有一些人情百态能撩拨心情,引起强烈的共鸣。我见到这样一小故事,说的是一北京哥们儿,忽一日接到大学时一同学的微信,说是近日带着老婆和闺女,到北京游玩,望届时聚聚。
北京哥们儿很激动,因为他那位同学自大学毕业回到老家那个小县城,已十多年没见面了,刚毕业的几年偶尔还通通电话,搞搞微信,后来逐渐音讯全无。
如今陡然冒泡,当年纯真同窗之谊,又如一把火炬点燃了心中的激情。于是北京哥们儿按时出现在火车站接他那位同学,将他们一家三口安顿住,与其相约:次日中午设宴接风洗尘。
在告辞时,偶然听同学那十八岁女儿小声向其父嘀咕一句,说想吃海鲜。北京哥们便留了意,回到家,与媳妇商定如何接待同学事宜。媳妇也是科班出身,深知同学之谊的珍贵,便欣然献计说“我俩都在体制内,在外豪吃豪喝有瓜田李下之嫌。不如请上半天假,搞些海鲜等食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况请他们来家赴宴,那是最高规格的接待了。”
北京哥们儿深以为然。于是夫妻二人跑菜市场进超市搞来一堆食材,忙乎一上午,做了满满一桌佳肴,并配以五粮液中华烟等,发定位图给同学,并亲自下楼到地铁口等。
不久,同学来了,但仅一个人。宾主回家开瓶喝酒吃海鲜,席间,北京哥们问家小为何不来,同学淡然说她们逛街去了。随后就闷头吃饭,尽管北京哥们夫妻俩满腔热情布让,气氛终究有些寡淡。
午宴后同学连声感谢告辞,但北京哥们儿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晚饭后,他想,还是到酒店回访下好些,免得同学觉得冷寞。于是又花一千多元买些稻香村礼品匆匆赶去。但让他傻眼的是,同学全家已打道回府,连个招呼也未打,让他惊疑不已。
此后两天,闷闷不乐的北京哥们儿忽接到其他几位大学同学信息,纷纷探询何以在北京轻慢那位同学,说为何不带他去下酒店而在家招待,以致他四处抱怨看不起人云云。
北京哥们儿立时胸闷难耐:敢情他夫妻二人花了三千多元,辛苦忙碌了大半天,以最高规格摆设的家宴,竟成了怨怼,竟成了垃圾,竟成了压垮同学情朋友谊的一根稻草,这使得他感慨不已。
我看后也心绪难平,情不自禁蹦出一句话:你视为珍贵的,在别人那里也许是垃圾。因为我也有此经历。
那年我升职成了一单位小头目。同时提拔的几十人由领导对我们集体谈话。其中重点强调,上面下去检查指导工作时,一律用工作餐接待,务必简而又简,我深以为然。
后来上面一副职领导带队下来检查工作,我的副手对口接待陪同。临近中午,副手悄悄问我,午餐怎么安排?我回答说工作餐啊。副手脸现难色,搓手吭哧一会儿,吞吞吐吐说,“这,这,是不是过于简单了?”
“上面不是要求接待时,简而又简吗?我们这不要落实这些要求吗?”我不解地问。
副手一脸世故江湖模样,笑着说“那是表面的东西,你还当真啊!”
“什么表面里面。就这样办。酒是不能摆的,我那儿有上好的茶叶,泡茶代酒。另外,再加一道肉渣炖粉条,这菜特美味。我想,这些都是好东西,他们不至于有什么意见。”我信心满满地说。
其实打心眼里说,茶叶和这道菜确实是我的至爱,况且有规定不让饮酒,那么喝茶不是很好的吗?副手见我振振有词,只得怏怏不乐地去了。
这下捅破天惹出事了。很快副手奔回来告之,他们不吃,一伙人驱车下酒店了。我很愕然,惊问何故?副手哭丧着脸说,还能有啥,嫌饭菜孬呗。我勃然大怒:“这好的佳肴不吃,搞了一大桌,岂不浪费?这也太离谱了吧?”
谁知副手梗着脖子顶撞起来:“你才离谱呢!我都打听了,别的地方都是在酒店里招待,好酒好菜,唯独你死脑筋,摆出这些自认的好货,其实说不定在他们眼里就是垃圾。”
我皱眉蹙眼不理他,心里生着气。这厮见状,就又换副笑脸凑我面前,小心说:“要不,我带上钱到酒店那里把他们的单买了?”
“拉倒吧!别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我更气了,大手一挥,断然否决。副手沮丧去了,边走边嘟囔:“以后我们就等着穿小鞋挨板砖吧。“
果然,不久就流言四起,说是某某傲气十足,那么大个领导到他那地盘,竟然连顿饭也混不上云云。我听后笑笑。
不久,在随后的一系列工作中,副手几乎天天被批,累断了腰也讨不到一句好,他跑来倒苦水,我微笑。
但某日会议我与他同时参加,那个被怠慢的副职点名痛斥我单位的事情,我笑不出来了。会后,副手如丧㛈妣,神情激动痛斥我,我默然,最后只得长叹一声:给你批经费,攻关吧!
世上无难事,只要去攻关。经大半年的曲意奉承,赔尽小心,浪费笑脸,舍得使钱,这关,才慢慢得以攻克,费了老鼻子的劲儿。结结实实上了一堂生动的社会江湖小课,从此铭心刻骨并奉为圭臬。
看到那北京哥们儿的窘境,我就想起我那一档子臭事,忍不住发笑。可笑过之后,心情渐渐沉重。
人生风轻云谈,在懂你的人群中散步,敞开心怀,享尽喜悦。我这样想。
人生变幻莫测,在不懂你的人群中踌躇,虚与委蛇,独善其身。我也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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