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孔子的快乐,还在于“诚敬”,这是程颐找到并实践的。
“诚敬”,似乎是在人面前唯唯诺诺,话不敢出,气不敢喘,如《论语》中《乡党第十》一章,是孔子行状,似乎就是如此:
孔子走进朝廷的大门,谨慎而恭敬的样子,好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站,他不站在门的中间;走,也不踩门坎。经过国君的座位时,他脸色立刻庄重起来,脚步也加快起来,说话也好像中气不足一样。
提起衣服下摆向堂上走的时候,恭敬谨慎的样子,憋住气好像不呼吸一样。
退出来,走下台阶,脸色便舒展开了,怡然自得的样子。
走完了台阶,快快地向前走几步,姿态像鸟儿展翅一样。
回到自己的位置,是恭敬而不安的样子。
这是孔子的“诚敬”,看上去确实非常拘谨,不禁令人生疑:“这样,能快乐吗?”若我们这样去做,确实不快乐,可孔子崇尚周礼,在周旋动礼之间,他的内心是真正充满敬意,不是装出来,做做样子而已,能内心诚敬并谨守礼仪,是孔子的快乐。
就如我们天天和门卫打招呼,门卫却爱理不理,自己竟因此心生怨气,这显然是求回报,自然不会快乐;若是他不理会,自己仍然充满敬意地打招呼,这快乐,是别人体会不到的。孔子之心,即是如此:以诚待人,以礼敬人。
“孔颜之乐”,程颢找到的是“洒脱”,潇洒自然,不受拘束,这有点道家的意思,但又在儒家之内。
“洒脱”,就需要少一些牵挂,凡事看得开,程颢曾说:
“唐虞事业,自尧舜观之,亦犹一点浮云过于太虚耳。”
也就是说,尧、舜开创了唐、虞两代盛世,但在尧、舜的眼中看来,这样的大事业,也就像天上一点白云飘过浩瀚天空一样,并没什么了不起。
孔子也正是如此,对于自己曾做过大司寇、摄相事的官职,隳三都、夹谷会盟的历史大事件,并不挂在嘴上,因而《论语》中对这些提都没提到,想来,在孔子看来,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不值一提,还有更多、更大的事情等着做。
要达这圣贤境界,自然困难。我们日常总还在算计着家长里短,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争我夺,常常烦恼不已,若要放下牵挂,谈何容易!但放下牵挂,又是如此容易!
就如同我们登山,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如此可恶,似乎都在故意在阻挡我们前进,但一路回望走过的道路,这些巨石、荆棘,却又那么渺小,几乎都看不到。当把目光放大、放远,脚下的一切困难都会是渺小。
其实,快乐还有个同义词:“开心”。这开心,反过来讲就对了——心开。
心打开了,不是谨守自己的欲望,不是计较得失:看别人得到的,即是应得的,自己失去的,即是应该失去的。外在的一切人与物,不是那么地与自己为敌,仿佛都是那么阳光,灿烂不已。这洒脱,只是,换个角度就行。
儒家不是佛家,要求放下一切,而是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心怀天下,自脚下始。即如孔子所说“惟义所在”,这才能“乐在其中”。
(向雄读《论语》之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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