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往往都被打上无知或者轻狂的标签。而我，属于前者。有一段尘封的往事，提起来令人难过，都是因为我的无知与失礼，草草结束了一段情谊。是友情而非其他。说起来可能别人会不信，但真就是这么简单的关系。
大学期间，奔着勤工俭学的名义，跟着同学去一家楼盘当接待宾客的服务员，开盘时到访参观的客户多，怕忙不过来，于是通过广告公司找了几个学生来帮忙。工作内容就是端茶倒水，指引参观。说复杂也不复杂，只要懂得微笑礼貌，手脚麻利，机灵一点就行了。来的可都是金主呐，一套房子上百万上千万的，不好好招待，怎么对得起未来业主。于是广告公司和企划部都卯足了劲，对我们几个招来的临时服务生反复训诫着：客人的杯子空了立刻添满，客人离席后空杯、果屑、宣传册必须立刻收拾干净，咖啡加不加糖要事先询问……完全向着专业服务生培养。无奈我们几个还在校的学生都是初出茅庐，没人有过接待经验，懵懵懂懂的，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却依然有所偏差，惹得广告公司的负责人微微蹙眉。
万幸两天的接待没出什么大乱子，我们几个女生也累瘫了，领了两天的薪水，一百六十，乐呵呵地回了学校。一路上计程车里全是我们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抱怨，A说XX客人不好招待，一会要水一会要茶，糕点要现烤的，女客人哀戚戚地窝沙发里说果汁要鲜榨还必须加温，因为来了大姨妈……B说广告公司的主管老嫌弃我站姿不够直，妆画得不好，高跟鞋不够高云云。前面开车的司机默默听着抿着嘴笑，一群小丫头哪顾上这么多，依然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但总算领到了工资，足以驱散这两日的委屈和不满。天知道学生时代的我们如此容易满足，160的薪酬就这么高兴了。说实话，也就只有学生这类小零工才有如此低的薪酬，难怪广告公司的人乐意找学生，即使经验不足。
过了几天，广告公司的人又来找去另一家楼盘帮忙，这回我是跟着几个外校的学生一起去的。据说这个楼盘比较大，得好几天，彼时刚好是五一假期，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不回去，立刻拎了高跟鞋屁颠屁颠地出发了，除了午饭在售楼处吃，早晚自己解决，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
工作轻车熟路，没人来参观的时候我便整理整理电话咨询的数量，按照时间段记录，咨询内容也标出重点，比如多少个关注高层楼房，多少个关注别墅区，容积率、层差公摊小区配套等等，整理完拿给销售部蔡经理。
蔡经理是位年轻漂亮的女性，很能干，风风火火，特别能鼓动客户购买的欲望，每天的销售量都是第一。兴许是我的勤快，蔡经理看起来挺喜欢我的，每天空闲就跟我讲讲楼盘的特色，讲解如何引导客人看房买房。于是我接待完客人后就领去给蔡经理，彼此形成默契。售楼部的其他人员后来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我把优质潜客户都拉给经理了，拉高了经理的销售量。可事实是，其他服务生也会把需要进一步了解楼盘的客人带去找他们。对此抱怨我挺无奈，蔡经理拍拍我的肩膀说：不必介意，这只是销售部的内部竞争而已，与你无关。我只好继续拿起叮叮响的电话，不深入他们的矛盾，做好本职工作，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假期结束后，兴许是蔡经理的推荐，营销总监问我是否愿意再留一个月帮忙，当个实习生。我问：“还有其他人一起留着吗？”
“没有。”总监摇了摇头。
突然我有种被器重的优越感，想了下这段时间课程安排不紧，我可以应付得来，于是我便高兴地答应了。至于薪酬，1600，不参加任何销售提成和奖励，跟内部员工比简直天差地别。不过这对于我这种还问家里拿生活费的学生来说，已经算可以了。所以后来参观楼盘的客户看我稚气的脸庞不似员工，好奇地问我身份和月薪时，我总是爽快地回答自己仅仅是个实习生，工资低得很。但工作都是要认真对待的。客人也乐呵呵地接受我的回答，赞许地鼓励我好好干。
也就是在这个月里，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购房者，每天看着销售部火热的竞争，感触颇多。期间营销总监来看过我的工作，临走前问了句：“你周围还有类似你这样细心积极的学生吗？有的话介绍几个来，若达不到要求就不用来了，宁缺毋滥。”我愣愣地看他背着手离开，一时答不上。后来我才慢慢地明白，要进入房地产公司，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营销总监口中的细心和积极性，宁缺毋滥的门槛可不是一般人迈得进去的。
实习生活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好好接待客人，努力把房源推出去，就是工作宗旨。
高端小区的规划和绿化总是比较精致。进入售楼处首先经过一块绿化地，小路设计得弯弯绕绕，走过花径，经过喷泉，一路上花花草草，丛林茂密，特别漂亮，旁边就是别墅区的样板房，阳台外一汪水池，假山环绕，景致别有一番味道。每天上下班经过这看着这些美丽的花草丛林心情瞬间大好。
一天中午，售楼部没有客人，销售部的人便都进办公室休息了，作为实习生，没有休息的场所，我便每天呆在偌大的销售处东看西看，有时候跑到吧台跟服务生聊天。吧台的服务生隶属该房产公司的物业，所以属于职工，跟我这种临时的实习生不一样。她们无一例外的个个年轻漂亮。既然是内部职工，知道的八卦特别多，午休时间无聊听听她们扯八卦也是件挺有趣的事。我正找服务生小花要了杯水，就听到大厅里有个洪亮的声音问：“怎么没人在呀？”慌得我端着水杯就跑了出去。
问话的是位五十多岁的先生，黑色西裤搭着白衬衫，手里拎着个黑色手提包，戴副眼镜，挺着个将军肚，正站在楼盘模型前。我赶紧把水杯搁到销售台上，笑盈盈地迎上去问：“先生您好！来看房呀，您喜欢多大面积的呢？咱们这楼盘八十多平到一百八十平的都有，还有一种跃层两百多平，您看您喜欢哪种的我给您介绍下？”
他正俯身看着模型，侧脸抬眼看了我一下：“怎么就你一个小丫头呢？你们售楼处没其他人了吗？”
“有。不过这会刚休息，您看您是先看着我去叫经理来如何？”
“行吧，你去叫。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次来就想看看现房，确认下户型采光什么的。”
于是我便心神领会地跑去喊来蔡经理，自己则在一旁当助手。蔡经理可能正困顿着，简单跟这位先生聊了几句，便走过来对我说：“客人你先接待下，他来了好几次了，该知道的信息都知道了，你就陪他聊聊，看还有什么需求。”说完就走了，留下那位先生自己翻着户型介绍册。
我只好上前赔坐着，抬手招呼吧台服务员给他加了点水。看了一会，他有点烦躁，啪地合上册子，问我：“这会能不能去看现房啊？我都来了这么多次了，你们总是说不能去。”我思忖着，这会正值正午，天气炎热现场施工也在休息，带他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于是我便站起身：“先生您跟我走吧，我带您去看下，但如果施工人员不允许，咱们就立刻返回，行吧？”
他笑了，高兴地推开椅子拎起包：“行啊，能去看看就看，实在看不到就出来。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既然互相交了底，知道分寸，便一同起身，出发前他递了张名片给我，我扫了一眼，张X，某公司总经理。来的果然都是有身份的人，我暗暗的想。临进工地时我跑去施工部要了两顶安全帽，各自扣到头上，进工地，安全可不能马虎。
说实话，正在施工的楼盘到处石头水泥，坑坑洼洼，非常难走，张总可能觉得硬要我领进来有点对不住，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其实这工地还是能进来的吧，我都来了两次了，小蔡一直不肯带我来看房。”我回头笑笑：“工地还在施工，路难走，安全也不好保障，所以我们为了安全起见，施工期间不带客户进来参观。您也看到了，这儿到处石头，确实泥泞难走啊。”他也笑笑：“买房子嘛，总归还是看看现房比较安心。”
上了电梯到了他选的楼层，张总左右看了看，问我：“前面是不是要建酒店？”我给他指了方向，他连连蹙眉：“这样不行啊，酒店少说也得20多层，那我选这套不就全给挡住了视线嘛。不行不行，咱们到隔壁那套转转。”一梯两户，对门那套正阳台对出去刚好是大海，被前方建筑稍微挡了点视线，但总体风景不错。张总看起来很满意，挥了挥手：“行吧，丫头，我们下去吧，这样我就了解了。”
回到售楼处，张总跟我聊了几句，看了看手表说：“我还有事，明天或下午再来。”
“行，那您慢走，拿定主意就过来签合同吧，现在房源紧张，搁到明天说不定就被定走了，我们也留不住。”我送到门口，叫来电瓶观光车，将张总送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上班，蔡经理一看到我就笑嘻嘻地说：“你知道吗？昨天来的那位张总，一早过来签合同了。他很高兴，说谢谢你带他去看了现房，要不买错了以后就有的后悔了。他老抱怨我不带他去看。”我无奈的笑笑：“我也就趁着中午工人休息带他进去看了下，也不敢逗留太久。”
蔡经理笑着捏了下我的脸：“你行啊，客人一来都爱跟你聊，你这青涩的脸很有市场啊，不像我们，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销售，人家都怕被套路了。”
我往后躲了躲：“我这些话术也都是您教的呀，没有这些客人也不见得会理睬我。”
蔡经理乐了，“你嘴巴甜，我喜欢！”说完赶紧抱起夹子去接待客人，每天九点多总是最忙碌的时候。
下午下班时我正整理书包要走，蔡经理喊住了我：“那个张总，你还记得吧，他很客气，说要谢谢我们，想请我们吃个饭。他还跟我说他来了好几次，谁都不愿意带他去看房，就你二话不说顶着烈日带他去了，很感谢你呢！我晚上有事，去不了，要不你去吧。”
我愣了下，我只是本职工作而已，不用这么客气排场吧。于是我便连连摇头，说“我得回宿舍呢，有些功课得补上。”
“那张总来的时候你跟他说吧，他倒是很有诚意，说下班来接一起去。不过我觉得倒是可以去，他住的地方离你那不远，吃完就可以回去补功课了。”
我正欲推辞，门口响起了张总标志性的洪亮声音：“小蔡，你们下班了吗？”蔡经理朝我挤挤眼睛：“刚下班，张总您可真准时啊！”
“我下午事情刚好比较早忙完，要不这个点也到不了你这。”张总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小林。”他喊我，“刚好你也在，我昨天正跟你们蔡经理夸你呢，要不是你带我去看房子，我买哪套还真没准儿呢，就怕买错了自己后悔。”
“这是我应该做的，让客户买到称心如意的房子，您高兴我们也高兴。”
“小丫头跟你学得不错啊。”张总调侃蔡经理。
“她人缘好，又遇到张总这么爽快的业主，自然是水到渠成啦。”
张总笑笑，转头跟我说：“今儿高兴，请你们师徒俩一起吃个饭，不知道赏不赏光呢？”
我有点为难地看看蔡经理，又看向张总：“是这样的，张总请客我自然是很高兴的，但是我还住学校，回晚了怕老师查房。而且我也得回去补补功课。”
“不碍事，我回家也得经过你学校。我们就学校外面的大排档吃吃，这样不排场，你也就不要介意了，反正你回去也要吃饭，就当路上吃完再回去了。”
蔡经理看我紧张的样子，乐了：“既然张总这么客气，一起去吧，吃大排档很快的，我吃完再去办事。”
经理出来替我圆场了，我不好再坚持什么，只好点点头：“好啊，那走吧。一起聚聚。我还没被领导请吃饭过呢。”
张总哈哈大笑：“那行，走吧，我车就在外面。”
一路上说说笑笑，有蔡经理在，气氛倒也融洽不尴尬。张总说话算话，真的就挑了家学校旁边的大排档，简单吃了顿饭。蔡经理有事还要去忙，饭局便早早结束，分手后我独自走路回学校，张总还很热心留了他的电话，叫我有急事可以联系他。别看张是个大大咧咧的东北人，但是还细心的，担心我一人走夜路不安全。不过夏天天黑得晚，散场时华灯初上，大学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搭伴着一起回寝室，一路上人声鼎沸的，再加上路旁摆摊卖煎饼的，卖水果的，围着三五学生，活脱脱热闹的夜景，没什么可害怕。
回到寝室，我礼貌性地给张总发了条短信说我已回到宿舍，晚上多谢他的招待。张总很快回了信息：“收到，安全到达就好，早点休息。”挺言简意赅的，丝毫不见不端正的态度。我便摞了手机在一旁，专心翻起了书本。那时候我用的是又黑又丑的小灵通，除了打电话发短信没有什么娱乐功能，空余时间便不会想着玩手机。
或许是印象良好，张总对我这个实习生挺上心的，某天下午我正走在环岛路上吹着凉风，突然接到他的电话，问我人在哪，我说了位置，他让我原地等了一会，一辆黑色轿车戛然停在路边，车窗摇了下来，露出张总笑眯眯的脸，伸手递出一袋东西：“丫头，这个给你，我正好买了一份要回家吃，想起要经过这，就顺带给你带了一份。我东北老乡开的店，做的水饺特别好吃，你尝尝。”我从心底涌起一股暖流，伸手接过袋子：“谢谢张总啊，还惦记着给我带一份。”
“傻丫头，我看你特别瘦，猜想你一人在外读书的，又兼职打工，肯定没好好吃饭。今天时间刚好，就顺路带过来，要平常我也没这时间。”他嘿嘿地笑着，“以后也别张总张总地叫，叫张叔，多亲切对吧？冲这饺子的份，喊一声张叔可以吧？”
“可以可以”我连忙说，“谢谢张叔，还真是第一次有人给我送饺子，太感动啦。”
“行，那你拎回宿舍吃吧，我也该回去了，这儿不能停太久。”张叔说罢把车窗摇了上去：“回去好好吃饭，再见！”
“再见张叔。”我站到一旁挥了挥手。
往后又相处了几次，发现张叔是个挺开朗豁达的东北人，为人直率坦诚，交朋友特别真心。冲着我年龄小，他一有空就拉我出去吃好吃的，用他的话说是给我补补。张叔是个退役军人，后来下海从商，一步一步做到现在总经理的位置，用他的话说成年人的世界不容易，退役军人从商更不容易，隔行如隔山，商海与部队更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摸爬滚打，边做边学。我听得恍恍惚惚的，这对于一个还在象牙塔的学生来说确实完全无法领会。
实习的日子安安稳稳，一个月的实习期很快结束，我悄悄问了吧台的小花，进公司上班需要什么程序，她懒洋洋地回答我：“你得有人介绍你进来啊，这一圈儿的人全都有关系。平常没见招人的，有人拉你进来就进得来了。”我闭了嘴，从此打消了念头，垂头丧气地整理了书包准备回校。
临走时蔡经理讪讪地问我：“小林，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呀？工作找好了没有？”
“还没找好，不过没关系，离毕业还有点时间，我自己再琢磨琢磨。”我笑着回答。
“那行吧，到时候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的会尽量帮。咱们搭档了这么久，创了销售奇迹，我也是很感谢你。”
“哪里的话，我只是个实习生而已，哪里有什么本事，靠的还不是经理您。”保安刚好开了电车过来，我忙挥手拦住，“那我走了，有空我回来找您玩。”坐上电车，我回头跟蔡经理告别。
此一别后再也没有回过那里，曾经的热闹喧嚣的售楼处，以及后来绿林掩映的小区。开车从小区外经过，可以看见鸡蛋花依然芬芳漂亮，梧桐树越发高大茂盛，我却失了再迈进去看看的念想。
进入毕业季，大家都在为找工作而忙碌着。我跟舍友逛了逛招聘会，投了几份简历，便回了宿舍。俩人都为工作焦躁不安着，午饭都不想吃了，躺在床上干打挺。一会，舍友在下铺踢床板：“哎，我说，你之前不是认识个张总吗？要不要你跟他聊聊，看有没有什么建议或者指导意见，毕竟人家可是领导级的了。”我一想，也是啊，张总走过的路比我多多了，给点意见总是可以的。于是我摸出手机鼓捣着给他发短信，上班时间他肯定在忙，我还是别打电话打扰的好，发短信等他有空看了自然会回复。
一上午手机一直静悄悄地躺在枕头边。我盯了好久实在受不了了，抓起来放兜里拉上舍友出去买吃的。从早上到下午没吃饭确实饿啊，我不抗饿，饿久了不吃点东西补充能量要开始耳鸣头晕了。
学生街依然人来人往，快餐店隔几步就一家。学校旁边经营餐饮，生意总是不错的，特别到了毕业的时候，聚会经常订不到桌子。我和舍友晃进一家小店，简单打包了两份快餐就往回走。饿，但还是没什么食欲，只是塞点东西不让自己难受。
刚回宿舍放下餐盒，张总的电话就过来了，嗓门依然响亮：“小林啊，你给我发的信息玩看到了，今天特别忙，到这会才空下来，你没怪我吧？”
“哪里会，我还怕吵到张叔了。”
“不会不会，你能跟我商量找工作的事我很高兴，这说明你有把我当朋友啊。叔叔很高兴！”电话那头很是兴奋。
张叔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分析了我的现状和条件，帮我缩小了范围，让我有头绪知道该如何挑选适合自己的工作。一个电话讲了半个多小时，张叔后来说他很少讲个电话这么久，都是言简意赅几句话了事。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跟我这种没经验的学生讲解要费很大功夫了，还好张叔不嫌弃。”
后来顺利找了家公司上班，隔了一阵子张叔来电话说一起吃饭，还解释说前阵子忙没顾上，现在有空了要补吃饭，庆祝我找到工作。我哭笑不得，他把我这认识不久的小朋友这么当一回事，挺让人感动的。
张叔特意找了家在海边的餐厅，绕过海边嘈杂热闹的游乐场所，到了一静谧小餐厅，餐厅依海边栈道而建，餐桌就在木栈道旁，一转头就看得到海。海水因夜色深沉而显得黑暗神秘，慢慢地涌着海浪朝岸边扑来，啪地打上礁石溅起白色水花，复又落入海里与海水交融。没有礁石阻拦的，则顺着沙滩爬上岸，继而又后继无力慢慢退回海里。一趟一趟地往前扑，再往后退，不知疲倦。远处的小岛星星点点，灯火阑珊。
张叔看我迷醉的眼神，得意地说：“我就记得你上回提过在海边吃饭应该意境不错，今天就找了这来。看着还行吧？”
“行，很好啊，吹着海风吃饭很凉爽很惬意呢！”
张叔要了小酒，自斟自酌，喝完一杯后停下来逗我：“这么好的环境吃饭，不喝点小酒助助兴吗？你喝一口，我再点一盘烤虾给你。”
“不要，坚决不喝。”我扒拉着小炉上的盐烤竹蛏，深知自己一喝酒脖子就开始泛红斑，奇痒无比，那痛苦劲儿可难受了，我怎么都会记得。竹蛏一只只摆在雪白的盐巴上滋滋响，流出了诱人的汁水。我夹了一只放到张叔碗里：“刚烤好的竹蛏，张叔快尝尝。”
边吃边聊，转眼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我满意地摸摸鼓起的肚子，突然想起来：“张叔，下回我请你吃饭吧，老是让您请，怪不好意思的。”
张叔哈哈大笑：“算了吧，你小丫头跟我客气什么，再说了，就你那点工资，留着自己用吧，吃饭的事张叔来，你也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是吧。”
哎还真是，学生时代除了食堂就是快餐店，总不能带张叔去路边小店吃快餐吧。罢了，还是以后再说。
那天晚上天上的繁星和隔岸的灯火，星星点点，慢慢在我脑海里连成一片，璀璨绵延，耳边涛声阵阵，那幕情景至今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里。张叔说，以后还带我来这，我扒着栏杆说好。他还问，要是以后找男朋友了会不会不要跟他这个老头出来吃饭了，我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还要带着男朋友来跟张叔一起吃饭。让张叔过过眼，看看找的男朋友合不合适，张叔说不好的就不要。张叔很高兴，哈哈大笑，答应帮我把关。
只是那些承诺，后来都随风而去，散入黑夜，再无踪迹。
后来张叔一有空又带我跟朋友一起去爬山，去他家看乌龟，帮着他拖拖地，听他跟朋友胡侃瞎吹牛，笑得肚子疼。去了他说的那家东北饺子店，我还嚷嚷着要肉馅的饺子。跟他回部队看看他魂牵梦萦的军旅营地，炮台战车，听他激动不已地讲曾经训练的场景，慢慢学着体会他的军人情怀……
后来的后来，我往往复复换了几回工作，换回了老家上班，张叔也换了工作场所，距离渐行渐远，我也因为工作的事情竟完全把张叔给忘了，慢慢由电话联系转由QQ、微信。只是后来，我承诺的事，一件也没实现过，只跟他发了条微信说叔我结婚了有孩子了。
他没有回复。
只是在那之后，看到他QQ一条动态，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往往都是带着目的性的，一旦实现或者实现不了，慢慢地就放弃这段关系了。很现实，很伤人。我清楚地记得他用的全是感叹号，叔对我失望了，他是个军人，重守承诺，答应我的事没一件没办到的，而我却连那些简单的承诺都做不到。
逢年过节偶尔会发发短信祝福下，叔有时回复有时不回。或许他也放弃了我这个曾经的朋友，慢慢成为列表中的联系人，却从不曾拨打过电话。我默默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对话框，最后关掉了界面。
至此，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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