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早就知道爸爸的命运了?”我吃惊地看着妈妈的眼睛。
“是啊。”
外婆则满脸疑惑。
“我们可以看命运的啊?怎么这种事没人告诉我的啊!不过我们这种体质的确应该有点特权...有没有年龄限制的啊?不过我现在看自己的命运也没什么意思了哦。对了,那本老书?老书...我给放哪里去了...”她拿手指敲自己的脑袋。
“我小的时候你是放在你房间那个暗红色樟木箱里面那个毛线球袋子下面的小木箱里面的。后来我就不知道了...”妈妈拖长了声音说。
外婆拍拍手,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撇下我们就回了她自己的卧室。
“啊!怪不得...”我捂住嘴,突然想起我们在日本的时候,当妈妈从方立叔叔口中得知爸爸的人生结局时,一直在嘟囔着“他的命运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这句话。
但此刻我心里有更加想了解的问题。
“妈,你看到的爸爸的命运是什么样的?”
妈妈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喃喃地说:“虽然是那么多年前看到的画面,但它在我的脑海里每一帧都很清晰。”
“是什么样的?一个片段?还是一段文字?还是图片?”我脑海里出现的濒死体验会出现的那种闪回式的小电影。
“只是一个片段,虽然一分钟都没有,但其中的细节可以让人想一辈子。”妈妈的脸上露出陷入回忆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啊!”我忍不住去打断她的回忆。
之所以我会那么急迫地想要知道,是因为我和爸爸虽然从未说过话,除了七岁我一点也没有印象的碰面,但自从有过那次古怪的梦境以后,我像是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难以描述的情感,就像那一晚过后我和他的脉搏有着相同的跳动节奏一般,而他只是活在另外一个遥远的国度,并没有去世。
我真真实实感受到他的存在。
或者应该说,我第一次在人生中体会到了有一个父亲是什么感觉。
妈妈咬了一下嘴唇,我把身体靠前,没想到她却说:
“你去给我倒杯温水,用碗柜上层的那个威士忌杯,里面放一片柠檬。”
我转了转眼珠,无奈地挪动了自己的屁股,踮起脚尖勉强够到那只杯子,又从冰箱里取出柠檬认真地切了片。
回到客厅,妈妈已经换了一个姿势坐好。
“不要打断我哦。”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咕嘟咕嘟一口气把水喝完,闭上眼睛。
“我看到他站在一家餐厅里,头上扎着头巾,表情专注。餐厅的墙上有日语,有很多人,大家都在嘻嘻哈哈地吃着东西聊天,气氛很是美妙...他的皮肤是更黑了些,但是精神抖擞,目光真的可以说是炯炯有神。门打开了,一个模样善良的女人走了进来,把怀里一个和她一样眼睛滚圆的宝宝交给他,他用鼻子去拱了拱宝宝的鼻子,宝宝开心地笑起来...”
描述突然戛然而止。
妈妈慢慢睁开了眼睛,有一颗小小的泪珠滑落,但我能感觉到,这并不是伤心的产物...
“那个片段最后停留在餐厅的墙上,上面贴了一张手绘简笔画,画了一个女人,旁边龙飞凤舞写了一个‘雅’字,一般人很难认出来。”
雅是妈妈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找到了!”
外婆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手里拿了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有点像八九十年代工厂用的工作笔记,表面有些剥落。
“这就是记着怎么看命运的老书?”我脱口而出,随即又后悔自己对这么重要神圣的东西这种轻飘飘的态度。
毕竟那是可以让我看到小一命运的唯一指南。
“我以前只知道这是我姆妈留给我的,但里面都是像给小孩子看的故事集,所以我也没有留意过。”外婆说。
我从外婆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本子,它出奇地轻。我稍稍翻动一下,里面全是手写的故事,黑色的字迹有点像现在我们用的幼圆字体,让我有些惊讶。
“如何看命运也是其中的一个故事里介绍的,我当时心情很糟糕,所以也是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去做的,没想到真的成功了...后来再想找这本东西,怎么都找不到了,我也不好开口问你...”妈妈解释着。
我们三个人都齐刷刷地看着这本神奇的本子。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让我今晚把里面的故事都读完吧。”我的手指轻轻滑过封皮。
外婆和妈妈都连连点头。
我拉开窗帘,一片白色猛地倾泻而入,刺的我睁不开眼睛。
天已经亮了,桌上一只有口红印的白色咖啡杯,几个揉成一团的巧克力包装纸,一只铁皮的薄荷糖盒子,还有那翻到最后一页的牛皮纸封面本子。
我的脑海里仍旧是最后那个叫“纯白色的马儿”的故事。
看着尚未被关掉的路灯和白的发灰的天空,有一个想法在我心中越来越鲜活了,我拿起笔记本,再一次读了这个故事。
纯白色的马儿
有一匹纯白色的马儿出生在草原,它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只从水中的倒影里看到过自己的模样。
有一天他在湖边喝水,一抬头,看到湖对面还有有一匹马儿,她的前额有着青白色的毛发,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自己。
简直是一见钟情,他觉得像是看到了天堂一般,对面的这匹马儿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生物。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一阵温暖的风轻轻刮过,她前额的毛发随风飘扬,她甩了甩脑袋,突然就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季节交替,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那颗看不到顶大树黄色的树叶多了起来,纯白色的马儿每天孤独地奔跑,只是来到湖边的时候,他总会仔细看看对岸。
可惜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前额有着青白色毛发的马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天他跑的好累,静静地在湖边喝水,水面突然窜出了一条有着橘色皮肤的大鱼,他过去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那奇怪的模样让他着迷。
然后他发现鱼儿每窜出水面的一刻就是在和他说话。
“从现在起,你数太阳升起的次数到五百次,就跟着太阳的方向奔跑。”
“你会需要淌过乳白色的小溪。”
“你会要翻过三座一模一样的大山。”
“还要穿过一个阴暗的森林。”
“然后你会找到你这辈子最渴求的东西,家人。”
“你会有自己的家人,一辈子不再孤单。”
“但是记住,路上有任何生物和你搭话,都不能理睬。你必须一个人走到终点,那是会唱歌的一条小溪,溪边的树都长满了金色的叶子。”
说完最后一句话,大鱼就再也没有窜出过水面,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纯白色的马儿虔诚地每天数着太阳升起的次数,到第五百次的时候,他激动地用马蹄蹭着草地。
他飞奔起来,跟着太阳的方向。
乳白色的小溪冰冷刺骨,山上的大风交织着奏出呼啸的声乐,森林里的孤寂只有夜晚的星星能够知晓。
但他终究是走出森林了。
然后,他看到了一匹马儿,就在不远处低头吃着青草。
那匹马儿抬头望着他,向纯白色的马儿走来,这是一匹有着青白色尾巴的马儿。
纯白色的马儿完全忘记了大鱼的忠告,他每天都思念着湖边的马儿,他无法逼迫自己看不到现在这匹马儿青白色的尾巴,她们是那么相似。
他追随着那青白色的尾巴,尽管她什么都没对他说,但他无怨无悔地跑在她的身后。
不知跑了多久,青白色的尾巴在大树后突然不见了。
他到处寻找她,发出低低的嘶吼。
然后他发现,这棵树,就是过去草原上那颗看不到顶的大树啊。
他又回到了原点。
在孤单地奔跑了很久以后,他又来到了湖边,低头喝水的时候,湖面窜出了橘色皮肤的大鱼。
‘’从现在起,你数太阳升起的次数到五百次,就跟着太阳的方向奔跑。”
“你会需要淌过乳白色的小溪。”
“你会要翻过三座一模一样的大山。”
“还要穿过一个阴暗的森林。”
“然后你会找到你这辈子最渴求的东西,家人。”
“你会有自己的家人,一辈子不再孤单。”
“但是记住,路上有任何生物和你搭话,都不能理睬。你必须一个人走到终点,那是会唱歌的一条小溪,溪边的树都长满了金色的叶子。”
他又往太阳的方向奔跑。
在同样的地方,他再次看到了青白色尾巴的她。
他又忍不住追随着她,一直到又奔回那棵大树之下。
不知这样重复了多少回。
也不知道在第几次,终于,在走出森林的那一刻,纯白色的马儿闭上了眼睛,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起来。
他就这样闭着眼睛拼命奔跑,跑了很久很久,他突然听见歌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金光闪闪的树叶漂亮极了,随着微风轻轻摇动。
树下站了好几匹纯白色的马儿,温柔地对他摆着尾巴。
妈妈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
“我想你肯定饿了,给你做了一个苹果派。”
我肯定当时满脸疲惫却又精神亢奋,妈妈走进来把盘子放在我的桌上,心疼地用手轻轻揉我的脑袋。
我一直很喜欢手指插入头发柔柔地按摩头皮的感觉。
小的时候,遇到不高兴的事,妈妈就会让我坐在地上,紧紧靠着她的腿,然后揉我的脑袋。
我知道自己不得不把那个愈发清晰的想法说出口来。
“妈,你知道,除了我们,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我们一样体质的人吧?”
“我相信一定有啊。”妈妈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真的,我有遇到过。”我很认真地说。“而且,我觉得,按照这本老书上的故事,爸爸的命运的确本来应该是你看到的那个模样。”
妈妈的手停止了动作,她睁大眼睛看着我。
“那他怎么会...”
“妈,我们再联系一次方立叔叔吧。”我抓住她的手臂。“一定不是你看错了爸爸的命运,我可以肯定。”
“斯嘉,你是看出了什么到底?”
“爸爸他应该是后来碰到了另外一个暗系治愈者。”我不忍心去看妈妈。“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命运才会没有按照原本的轨迹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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