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砂锅粉

一碗砂锅粉

“老板！”

她抬起头，年轻的脸上挂着礼貌的笑。

“来了？今天这么早？！”

他也抬头，迎上那个礼貌的笑容，忽然咧了咧嘴，也笑了。

“老规矩？”

她把手里挑好了配菜的砂锅递给他，他两手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才接过。

“嗯，老规矩，细粉加面！”

小店店面就在学院后门一条街，正对着学院门口，地理位置优越，每天来吃粉的学生不少。

店面虽小却架不住老板手艺好，东西好吃，环境干净，来的基本上都是些固定常客，一天不来吃上一顿都不正常的那种，但她不一样。

她不是每天都来，有时候连着几天都来，有时候连着几天都不来，有时候断断续续的来，还有时候一天来吃两回。

来的既然大都是常客，也就都有各自固定的喜好，我们称之为“老规矩”――这位喜欢细粉，那位喜欢粗粉；这位常吃土豆粉，那位非红薯粉不爱……细粉加面这样吃的，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

“小杨老师，你的好了！”

他把那份独特的细粉加面小心地从灶台上取下来，用青花瓷盘托着，一柄大长勺在汤桶里舀啊舀，哎，舀了一勺浓香的排骨海带汤，手腕一转，一滴不剩全倒尽她碗里――嗯，她吃粉啊，粉和面可以少，汤不能少。

旁边同样在等待自己那一份的男生冲他挤眉弄眼：

“老板，给我也加点儿汤！”

大长勺放回锅里，他笑了笑，继续摆弄灶台上还没煮熟的那几份，不说话。

男生颓自讨了个没趣，倒也不觉得丢脸，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就走开了。她脸上还是那抹礼貌的微笑，低声道：

“谢谢老板！”

一勺葱花，几根香菜，两滴香油，半匙辣油，香醋要多多的倒才好。

取了筷子和勺子，端着自己的那份回到坐位上安静地享受眼前的食物。后门一条街做砂锅粉的不止这一家，但她最喜欢这一家，尤其在冬天，因为有时候比食物更暖人心的，是恰到好处的人情味。

“今天的味道怎么样？”

忙过了饭点那一阵，他把两手在身前的围裙上又擦了擦，就那样站在食物台后面，看着她吃。

她抬眼，笑着点头：

“嗯，汤很香。”

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她姓什么的？好像是偶尔几次她和朋友一起来吃粉时，从她们的谈话中得知的，他听到她的朋友叫她“小杨老师”，他其实不知道是“杨”还是“阳”，或是……“羊”。

他也开始称她小杨老师，一开始的时候她有点惊愕，随即便是羞涩更多一点。

她总是独来独往的，结朋会友而来的时候并不多，偶尔在店里遇见了相熟的，她也会打打招呼，然后还是坐在自己的老位置，吃着自己的“老规矩”，安静得不像话。

“哥，走了！”

他失了神，是她的声音又将他拉回现实。

“吃完了？！”

“嗯，吃完了。”

“那……明天见。”

“明天见。”

吃完了，当然该走了，只是“明天见”，只是句口头语而已，算不得任何约定。

他去收拾桌子，在她坐过的地方，发现一个红彤彤的本子，是本证书。想必是她遗落下的，明天她来，再还她吧。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烫金的证书上面开头就是她的名字――XXX在“XXX公开课”比赛中荣获二等奖！

原来她有一个如此娟秀的名字！

他笑着合上证书，脑海中开浮想她站在讲台上气质娴雅、娓娓而谈的画面，一举手，一投足，想必都是风景。

他又想起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称呼他为“哥”的呢？这倒是记不清了，她只是有时候叫“老板”，有时候叫“哥”。

“老板，我昨天在这儿……”

与往日有些不同，她一来不急着点菜，却显得有些着急。

他从身后拿出那个红彤彤的本子递给她：

“是丢了这个？”

看到她如释重负，满脸感激，他也如释重负一般，咧了咧嘴，笑了。

“放心，在我这儿，丢不了你的。”

她抬头，年轻的脸上挂起熟悉的笑容，低声道：

“谢谢哥！”

……

“今天吃什么？”

“老规矩吧！”

“细粉加面？”

“嗯。”

……

<完>

文/岁岁有乔木

2017.12.28

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