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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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人梦寐以求的星期五终于到了！工作仓的仓门一一打开，被关在里面五天的打工人们个个满脸疲惫，在迈出仓门的时候，有的甚至站立不稳，扑倒在地，他们亟需找些事情，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我要玩乐至死”，小陈对天吼了一嗓子，自以为是满月之夜变身的狼人，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工作都见鬼去吧，谁也不能阻止我今天晚上尽情玩耍，明天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有人！但在别人眼里，他只不过是小区里灌木丛之下被同类撵得滋哇乱叫，且战且退时地叫着：“我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皮毛邋遢的怂猫。

因为现实是令人崩溃的，为什么到星期五了还有这么多工作？为什么到星期五了客户还要搞事？为什么下班后还要等这么多邮件？恨不得明天再来加个班，忐忑地等到下个星期一会是何等煎熬啊。

小陈在与客户近身搏斗了一天，被客户插了三刀，又被猪队友踩了两脚，身残志坚地给领导写了一封情深意长的邮件后，才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迎来解放的时刻，在脑子里下定决心，接下来两天不谈工作只要玩乐。

他又一次从心底里把不经意间冒出来的对工作的忧虑甩出脑袋，随后提醒自己这是星期五晚上，嗨起来！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已经和工作暂时一刀两断时，一晚上在这两种情绪来来回回拉扯之间的他没娱乐了两三下就睡着了，然后他开始做梦。

梦里，小陈站在一个很大的足球场上，周围迷雾重重，看不清身处何处。他穿着运动服，脚上蹬着钉鞋，一副正在比赛的架势，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因为他完全不会踢足球。

“注意！有球传过来了。”他的队友说，从他身上穿着的比赛服颜色与自己一致而推测得出。

小陈拿到传给自己的球后一片茫然，“我的位置是什么？我要干什么？我能把球传给谁？”正在他思考的时候，有人对他喊道：“快传球啊！愣在那儿干什么！”

于是他环顾四周，把球传给了离他最近的队友，但队友马上把球踢回给了他说：“把球传给我干什么，这球不应该给我。”

与此同时，又有人对他说：“注意！有球传过来了。”小陈发现他脚下现在居然停着两颗球，“这难道不是足球比赛？为什么场上会有两颗球？”他更加一头雾水了。

“你快传球啊！愣在那儿干什么！”相同的声音，相同的话语又响了起来，这回小陈看清楚了说话人是谁了，这人穿着和他颜色不一样的运动服，“他不是自己的队友，为什么要对他喊传球？难道不应该上来抢他的脚下球吗？”但对方只是不停地催促他传球，对他脚下的球却毫无兴趣。

他看着自己脚下的两颗球茫然无措，只能四处观望求助，期望谁能伸出援助之手，但周围的人不是背对着他，就是看到他看过去就转过了头，他只能困难地带着两颗球往前跑一段路，期望能找到出路。

终于在路上找到了一个不肯接球，但好歹肯指路的人，小陈如蒙大赦，往指引的路上奔去，居然看到了球门，更幸运的是没有看到守门员，这简直是意外的惊喜，他嘭嘭两脚，把两只皮球都踢进了球网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突然，尖锐的哨声在他耳边响起，小陈痛苦地捂上了自己的耳朵。这哨声好像是一种信号，刚刚小陈路过的人，还有场上在其它位置游走的人都开始聚集到了小陈身边。他们有的人手上拿着平板电脑，研究小陈刚刚的带球路线，有的翻开自己手上的书，一条条对照规则查看起来。

“你这球是怎么踢的，为什么要直接把球踢进球门，你应该把球传给队友，你的队友比你有能力射进更精彩的入球。”拿着平板，貌似是队友的人说道。

“你这球怎么是这么个踢法，明明应该绕过前面这个点，再从右侧踢向球门左上角，而你却踢向了右上角，而另一个球根本不应该朝这个球门里踢，这是犯规！裁判，两球都应该不算！”拿着书，看完规则的对方球员说道。

“小陈，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训练的时候明明告诉你了应该怎么做，怎么一到场上就自由散漫，毫无组织性纪律性，让我怎么和裁判员、观众和对方球员交代，这件事你要负全责。”貌似是他们队的教练说道。

小陈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他伸手想把队友的平板拿过来，指出他想传球的队友都不接球，把球直接踢进球门并不是他的本意，实在是没有办法，但队友却把平板一收，不让他拿。他又找对手借他手上的书，对手居然比队友友好，大方地把书借给了他，但却还是白搭，书上写的字他完全看不懂。小陈不得不找上裁判，让他裁决他的进球是否有效。

裁判走上前来，先看了看对手，再看了看小陈，把书接到了手上。“裁判，规则到底是什么？他拿着自己写的一本书就说我进球无效，这怎么可能呢？比赛的规则上是怎么写的？”

“呃......这......规则里并没有写这一条，但因为对手提出了抗诉，而且手上有规则，所以我判定，你的进球无效。”

小陈大吃一惊道：“什么？他自己写了规则就他说了算，而且你看懂了吗？”

“你不需要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你只要知道他说出来的话是对的就行。”

这是一场对小陈来说非常莫名其妙的足球比赛，或者并不是足球比赛，因为与他熟知的规则完全不同，但又不知道规则究竟是什么，可以想象，他是如何地身心俱疲。

他想要退出，但发现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赛场，还不断有球从四面八方传给他，不是都说他踢得不好，那球为什么还要传给他呢？而当他要把球传给队友的时候，相同的情况又发生了，很多时候都会被拒绝，球又回到了他的脚下，他发现场上所有人都有说不的权利，唯独他没有，这也许就是他独一无二的价值所在。

如此这般，他虽然左支右酌，忙碌得满头大汗，但脚下还是被球包围了，对手对他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传球啊！那边那个是你的队友，你为什么不传球给他，你应该传球给他，你是不是不想赢比赛？”小陈荒谬地看着他，到底是不是对手，他已经无法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他找到教练问：“训练的时候你说的我没明白，我现在的情况您觉得我应该怎么踢好？”

教练看了看他脚下的球说道：“你等一下”，然后离开了场边，先去找了找裁判，再去找了对手球队的教练，全程恭恭敬敬，点头哈腰，脸上写着洗耳恭听，嘴上说着是是是，最后把队友全部招集到了身边。小陈看着他们围成一圈，从天亮一直到天黑，当他们终于散场的时候，他已站得两腿发麻，有三两个人从圈子里走向他，表情或不屑或不耐烦地看了看他，然后十分不情愿地从他脚下拿走了一个球，这样一来，小陈脚下的球终于减少了，但还有剩。

这时对手又走了过来，在他眼前上演了一出华丽大变身，把衣服一脱，摇身一变成了他的队友，小陈目瞪口呆，还有如此操作？随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也拿走了一颗球。

教练转过头对他喊：“还愣着干什么，带球往前走，球门就在眼前。”

小陈愣愣地像提线木偶一般往前带球，顾着这个又要顾好那个，速度缓慢，但所有人都冷冷地围观，或是故作忙碌状，当他艰难地把球带到球门口，只差临门一脚时，他又犯了难，球应该是踢左上角还是右下角，是从左边踢还是从右边踢？

他急切地想找那个拿着那本看不懂的手册的对手或队友，但发现遍寻不着，周围的催促声又响了起来，他无奈只好把球一个个按自己的想法踢进球门。

“吡～”尖锐的哨声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小陈......小陈不干了！他努力挣扎着让自己从梦中醒了过来，发现早已满头大汗，好似跑了一场马拉松，孤立无援的感觉还深深地在脑子里震荡，做个梦也不让人轻松啊。

时间倏忽而过，星期一转眼就到。从休息日回归的小陈登陆上工作仓，马上发现自己失血过多，已经处于休克边缘，星期五的预感成了真，客户插的三把刀刀刀带毒，经过两天的发酵导致他持续失血，他倒在地上，自救的本能让他挣扎地向自己的队友求助，“谁能来帮帮我！”但无一不是石沉大海，他的血液在快速地流失，身体逐渐变凉，还好他还留了最后一手，保不保得了命，成败在此一举了。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颤抖地点开了一个对话框，系统显示正在加载中，界面上一片空白，正在他以为他等不到的时候，界面终于加载完成，但一个大大的叉把他彻底打落了深渊，对方已离线，而上面最新的对话还停留在星期五他给对方的留言。“嘭”，他终于支持不住，完全昏死了过去。

“叮～”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小陈的眼球在眼眶里急速转动，沉重的眼皮缓缓地掀了开来，他拿起手机，划走闹钟，上面赫然显示——星期一，天气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