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槐树(2)

2.

        又两个月过去，眼看天气就要入冬了。在一个寒冷的清晨，黄康全身直哆嗦，他吃过早饭，便背着书包去学校，黄奶奶追着黄康，又加了一件衣服。

        黄康觉得多穿一件衣服太笨重，在去学校的路上，他就把衣服脱掉了。

        当他走进老槐树时，他看到老槐树下聚集了很多的人。大部分都是黄村小学的学生。

        树下一片喧闹。

        有人指着树上突然大声喊到：“你们快看，它还在动。”

        黄康顺着那个人指的方向望去。他被吓了一跳。一条碗口粗的蛇就盘在树枝上。黄康默默地向后退了很多步，他害怕蛇，从小就害怕，也是人的一种本能。

        他慢慢往后退着，发现胖墩儿也在最后面。胖墩儿拉住黄康问道：“你也怕蛇吗？”

        黄康回道：“我怕蛇”。

        “我也怕蛇！”胖墩傻笑着说。

        黄康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虽然胖墩儿知道关于村子的很多事，但是他的缺点就是胆小。可能是胖墩作为独生子的原因，胖墩儿的妈妈胖婶管教很严格，不让他与任何有危险的事沾边，在黄康的印象里，也可能是因为几年前荡秋千被摔断胳膊那件事，胖墩儿的胆子被吓怕了，他总是不自觉地躲避着很多危险。

        胖墩儿补充道：“人多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怕蛇，我现在心里担心的是，它会爬到我家里，爬到我的床上。”说完，胖墩表现出满脸的恐惧。黄康听着胖墩的描述，自己脑补出来那个恐怖的画面，全身也发麻起来。黄康也想象着蛇钻进被窝的画面，这个画面主要来自于在胖墩儿家的影碟机里面一个电影《人蛇大战》，里面的蛇会在晚上悄悄爬进人类的被窝。

        胖墩儿的家离这棵大槐树很近，大约一百多米。这棵大槐树在路边，占据了通往村北头以及学校一半的道路。大槐树的西面是一片很平整的地，上面生长着几棵粗壮的桐树。从胖墩卧室后面的窗户能很清楚地看到大槐树周围的环境。胖墩儿正是害怕大蛇从他家后面大窗口爬进去。

        黄康注视着大槐树随时发生的动态。他看到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同班同学黄蛋和木木。黄蛋和木木两个人在那里指手画脚，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

      “当当当……当当当……”

        直到早上预备铃的铃声响起。围在大槐树附近的学生才匆匆跑向学校。

        黄康的座位靠近窗户，上课时，黄康心不在焉，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的玻璃，不时向大槐树的方向张望。下课后，很多胆子大的同学跑到学校的墙边，爬上土坯墙，看着大槐树，大槐树上面那条大蛇，依然缠绕着树干一动不动。

        中午放学。黄蛋是班里第一个跑出教室的人，他跑去看那条蛇。此时，大槐树周围聚集了许多好事的村民。他们在议论着：“这么大的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蛇啊！”

        “对啊，我们这里是平原，这条蛇跟蟒蛇一样，我们这里不应该有蟒蛇。”

        放学后，很多胆子小的学生都从小学北边绕过大槐树回家，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同学。

        本来黄康也打算绕开大槐树回家，然而胖墩儿家就在那里，绕不开。胖墩因为害怕不敢自己走，他求黄康陪着他一起回家。黄康和胖墩走到大槐树旁，黄康的心里既害怕又好奇，他注视着那条大槐树上的蛇，战战兢兢地从人群最外围走过去了。

        一直到晚上，那条在大槐树上的蛇，仍然没有离开。这件事也引起了黄村村民们惶恐不安。

        第二天气温骤降，黄康同班的很多同学都感冒了，有些人还发起高烧。黄康也不例外，他本来就身体弱，他躺在床上，没有起来。黄奶奶把他抱到了黄村里的医务室。医务室早已人满为患，人们嘈杂声的不时传入黄康的耳朵里面。

      “一定是大槐树上那条蛇作怪的！”有迷信的人坚定地说。

        “找黄瞎子吧，让他把这条蛇赶走。”村民们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黄康打完退烧针，到中午，他的体温降下来很多，整个人也精神起来。充满好奇的他听说黄瞎子要驱蛇，偷偷跑去了大槐树那里。当时，主持这项仪式的是黄蛋的爷爷黄国忠。为了不让学生迷信，村民们都把自家的学生或其他的小孩子都赶走了，只剩下大多数成年的村民们在。

        黄康还没有走到大槐树跟前就被赶走了。被赶走的还有黄蛋和木木。黄蛋和木木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黄蛋和木木看到黄康独自一人，便叫住了黄康。

        “三三，你想不想看看黄瞎子是怎么驱蛇的？”黄蛋问道。

“我害怕，但是我也想看。”黄康回答到。

        “那我们一起去胖墩儿家吧！”

        黄康跟着黄蛋和木木一起去找胖墩儿。在黄康心里，黄蛋儿对自己一直也挺好，除了做一些荒唐的事。胖墩儿家有着全村唯一的一台彩色电视机，是胖婶去外地进货的时候带回来的，也买了影碟机，碟子里能放映很多的电影。胖婶也给胖墩儿买了一部学习机，刚好能与胖墩儿家的电视相连，胖墩儿偷偷买了很多游戏卡，一台学习机就变成了游戏机。黄蛋和木木便经常蹭到胖墩儿家里，一起玩游戏机，就在一个月前的周末下午，黄康当场见证了黄蛋的荒唐行为。他们正在打游戏，突然学习机就冒烟了，黄蛋就跑院子里拿了一盘水直接泼在学习机上面，幸好当时胖墩儿家的开关那里有保险器，直接切断了所有电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泼了一盆水后，学习机还一直冒着黑烟，黄蛋出主意是让胖墩儿找了一块布盖了上去，然后黄蛋带着木木和黄康匆匆逃离了胖墩儿的家，剩胖墩儿一个人坐在电视前发呆。出门时，黄康还能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第二天，黄康询问胖墩儿关于学习机坏的事情，胖墩儿叹息道：“我也没什么事，就受了点“皮肉之苦”。我妈让我给你们交代，下次出现火灾时，不能用水浇了。”

        学习机坏后的一个多月，黄蛋就不敢去胖墩儿家，这次，黄蛋和木木为了看驱蛇，才硬着头皮才去胖墩儿家。

        他们跑进了胖墩儿他家的小卖部。胖婶在门口坐着。一直注视着大槐树那边的动向。

        黄蛋先开口了：“胖婶，王涛在家吗？”

“在家呢。他昨晚一直咳嗽，刚吃过药还在床上躺着。你们去他屋里玩吧。”胖婶笑着欢迎。

        胖墩儿的名字叫王涛，因为吃的胖，除了他自家人叫他的名字，外人都叫他胖墩儿，但是在他们家人面前还是叫胖墩儿的本名。有人说，胖墩儿吃的胖是因为家里开小卖部，里面有吃不完的零食，然后就胖了。其实上初中时生物老师会讲到这是遗传学的事情，胖墩儿是遗传胖婶的基因。胖婶基本上从不避讳别人说自己儿子胖，或者说自己胖。

        当别人说：“胖墩儿吃的多胖！”

胖婶笑着回应：“那是，家里生活条件好，才能把儿子养的白白胖胖。”

        胖婶被别人叫胖婶的时候，她更开心。她很喜欢这个称号。那个农村家庭刚能到温饱的时候，每个人都崇尚胖，人们的富态才能显示出家里的富裕。

        胖婶只对胖墩儿要求很严格，私下里，她也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与黄康的奶奶两个人的性格很相似，精明且能干，把自己家庭打理的井然有序。

        黄蛋他们几个人来自家玩，胖婶不仅没有提起学习机烧坏的事，并且还热情的欢迎他们。黄蛋打开胖墩卧室的门，径直冲向了胖墩儿的床上，扑了上去。胖墩儿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也会感冒？三三本身就身体弱，他生病不奇怪。你生病真奇怪！”黄蛋爬在胖墩身上嘲笑。

        胖墩儿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感冒了。”

        胖墩又反问：“你们来我屋里是不是要看黄瞎子驱蛇？”

        “对啊。”木木回答道。

        “快起来，驱蛇仪式要开始了。你卧室的窗户能看的很清楚。”黄蛋说着拉起胖墩。

        他们一起把鞋子脱了，站在胖墩儿的床头上面，通过窗户向大槐树那里望去。

        在大槐树下，放着一张老式的供奉桌子。上面摆放着两盘水果，和一盘煮熟且切成四方块的猪肉。

        黄瞎子站在桌子前，点了三支香，烧了一些纸钱，然后嘴里祷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最后，黄瞎子从身上挎的包里拿出来了两瓶酒。先打开一瓶，在桌子前撒下了一条线，然后拿起拐杖，走到大槐树跟前，围着大槐树把酒撒了一圈。第一瓶酒倒光后，他拿出第二瓶酒倒了下去。

        过了有半个小时，那条蛇开始慢慢沿着树干向下爬去。它最终爬下了大槐树，一直向北爬去。蛇信子不时地从嘴里伸出来，它爬过了黄村小学的大门口，还在向北，直到周围的人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沙土路上只留下一道蛇爬行的痕迹。

        整个过程，黄蛋他们四个人从窗户看的已经入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