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江湖

图为小灰近照

01

贝贝是到我们厂的第一只狗，司机邱师傅用一根两元的火腿肠把它骗了回来。

我们大家围着它，用并不丰富的犬类知识，初步判断这是一条狼狗。

邱师傅说：“这可是条黑背啊，好狗。”

贝贝到底是不是黑背，我们也没搞明白，但它身形和从前看过的警犬一模一样，毛还被烫得卷卷的，一看就受到过精心的护理。

邱师傅捡它回来时，旁边一个清洁工说，狗在这里晃悠几天了，应该是走丢了，你要是带它走，以后就叫它“贝贝”吧。

就这样，我们厂多了条看门护院的狼狗。

厂里来了小伙伴，总得解决人家吃住问题。我们都没养大型犬的经验，凭经验判断，这种名贵狗可不好打理。

一般厂里养的土狗都是跟着食堂吃剩饭，贝贝这么养肯定废了，它得要吃狗粮。

洗吹怎么弄，得定期整理毛发啊，办公室的郭主任说，“这要买专门的沐浴露和大吹风机吧。”

怎么做还得老总定夺，他走过来看看狗，看样子还挺高兴。听到我们七嘴八舌说到许多要买的东西，想了一会，最后拍了板，“先去买点散装狗粮给它吃，别的以后再说。”

从此以后，贝贝的待遇和土狗也差不多了，每天被关在笼子里，吃着廉价狗粮和剩饭，许久没人去给它洗澡，它一身漂亮的卷毛结成一块一块的，身上散发出浓重的味道。以前大家还偶尔会去笼子旁逗逗它，后来都懒得靠近了。

厂里喂得狗子命贱，比不得家养的宠物狗。我们常常感叹，贝贝就是“落难王子”到了我们这儿，从前在主人家肯定很享福，现在被养糟蹋了。

02

没过多久，门卫师傅又抱来了两条刚满月的小土狗，一条黄，一条黑。

土狗好养活，吃点剩饭，望着就在长大。

小黄老实，小黑则有心眼得多。吃饭只吃好的，食堂开饭了，它看也不看狗盆，就蹲在人旁边，等着大家扔菜给它，荤菜就一口吃掉，素菜闻闻就走，小黄则不管好赖，什么都吃。

才一个多月，小黄就比小黑长得大了很多。从此，小黄在小黑面前，就有了绝对优势，吃饭小黄先吃，小黑根本不敢靠近。嬉闹时，小黑也咬不过小黄，没一会就四脚朝天作投降状。

小黑打不过小黄，平时就在各个办公室里混，它眼睛上有两撮黑黑的毛，像极了两道眉毛，看人的时候，两撮毛微微向下弯曲，就像一张“怨妇”的脸。它凭借这副装可怜的本事，在办公室里吹了一个夏天的空调，这可是别的狗都没有的待遇。

整个炎热的夏天，贝贝都在笼子里度过，它焦躁地时而趴下，时而站起，伸出长长的舌头吐气，虚弱得全身上下只剩个骨架子了。

坏心眼的小黑到了我们下班的点，就坐在 贝贝笼子门口，静静看着它，气得贝贝在笼子里大叫。

有一天下班时，小黑又把贝贝气得够呛，袁师傅恶作剧地打开了贝贝笼子的大门。

我们心惊得以为，贝贝肯定要一口咬死小黑了。但是贝贝出来后，不过撞了小黑一下，象征地惩戒了它，就飞快地跑向远方去撒欢了。

三只狗就这样过着各自平静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小黄趴在车棚里乘凉时，同事小王启动车子时，没有看见它，就那么碾过去了，感觉车下有东西，小王下来一看，小黄已经断气了。

一个老客户将狗要了去，在厂房外面就把狗剥了皮。

后来据石会计说，她在车间碰到这个客户，远远看到他手里提着什么东西，走进一看，才知道是被剥了皮的、白生生的狗，心里一阵阵的恶心。

我没亲眼看到这个场景，还好，没看到。

03

我不知道，小灰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厂里的，看体型它已经成年，绝对不是哪个师傅带来的小奶狗。

可能从前受过人们的虐待，小灰很怕人，也很警觉，即使到厂里很久以后，谁都无法和它亲近。

每天早上我们来上班时，它欢欢喜喜地到厂门口迎接我们，但我们若是靠近它，想摸摸它，它便会马上跑的远远的。

有时，它躺在厂房里睡觉，一听到有人走近，马上就会起身跑开。

厂里给狗打疫苗时，唯独没有给它打，因为根本捉不到它。

我很赞同它的处世态度，人确实很危险，要离远点。

04

夏天过去了，老总派人圈了一块空地，把三只狗都关了进去。

“心机”小黑马上成了贝贝的铁杆喽喽，跟着跑前跑后，小灰成了它们一致攻击的对象。

为防惨遭“毒口”，小灰在贝贝的笼子地下挖了个洞，贝贝追它时，它就躲到洞里去，这才活了下来。

好在不久后，大家又把小灰放出来，让它在厂房里自由活动。此时，同事又抱来只小狗豆豆，成了小灰最好的伙伴。

小灰很照顾豆豆，带着它四处玩耍。豆豆胆子很大，哪里都敢去，小灰不敢进办公室，就在办公室门口趴着，焦急地等待豆豆出来。

豆豆天性不羁放纵爱自由，没多久就跑不见了。小灰寻找豆豆而不得，郁郁寡欢了很长时间。

巧合的是，某一天下班后，我们在隔壁厂看到了在门口玩耍的豆豆，一唤它的名字，豆豆马上跑过来跳上了车子。

邱师傅又转头，把豆豆放回厂，怕它再次跑不见，还嘱咐门卫在空地隔断一块地方，将它关进去。

我们走的时候，豆豆叫得很惨，他是不愿意回来的。

第二天，我和石会计想去看看豆豆过得怎么样，刚走进空地，就看见豆豆躺在地上睡觉，没有一点动静，身上还有苍蝇飞来飞去，我意识到不对，刚准备细看，就听见石会计大叫一声，“啊！它的头被咬掉了！”

我们赶紧告诉大家这个消息，石会计对邱师傅说：“你把它带回来的，你有责任啊！”

邱师傅闷闷道：“我哪知道会这样啊，厂里的狗子，肯定要带回来啊。”

豆豆的事情要处理，最后门卫师傅走进空地，拿出豆豆的尸体，埋了。

没几天，又有同事带来新的小狗，豆豆的死再也没人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