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真的是打心底,爱着你。好想带你去看,洒着秋光的蓝湖啊。”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显得有些长,白鹭张大嘴巴看着兰,半响,“这是他给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嗯,那之后,我就没在见过他了。”兰把额头前垂下的头发捋到了耳后,笑容很淡。
“还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也许,是我胆子小吧。”
2,
白鹭和兰是在战争后期认识的。白鹭很幸运,她只来得及抓住战争的尾巴。
战地医院里不再有从前线抢下来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安稳的活下来的伤兵。温暖祥和的阳光总是泼洒在白色的床单上,草地上有露珠,淡淡的消毒水味让人闻着安心。
白鹭本来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她参加了志愿医疗队。
兰是白鹭她们的副队长,不说话,总是在那个脸色苍白,脾气古怪的队长身后站着。她是南方人,身材娇小,眼睛很大,里面有淡淡的光,头发被整齐的捋在耳朵后面,鼻子小巧,薄薄的嘴唇上不涂口红,但颜色红润。
白鹭对兰好奇。她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无形的魅力,源于故事,一个,两个,或者很多浪漫又深刻的故事。
工作的展开很快走上了轨道。日常大多是换药和陪病人散步这些。白鹭有意的接近兰,给她买好吃的,给她讲自己的故事。
兰总是听着,大多数时候,会回应一个“嗯”。这样的日子过了好长的时间,长到白鹭觉得自己似乎生来就在那个医院一般。
战争结束的消息从广播里飞出来时,整个医院都沸腾了。无数人哭着,无数人笑着。那是白鹭第一次看到兰笑,嘴角和眉眼弯弯的,眼泪从脸颊上跑开,白鹭看到兰拿着托盘一个人走了,她要去换药,像一台只懂得按部就班工作和生活的机器。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肉体,如果,不是那个笑容跟那几滴眼泪的话。
这场连续了六年的战争在48小时后,就将彻底的结束。医院决定举办一次联谊会,同镇子上驻扎的士兵们一起。
兰不想表演节目,白鹭缠了她很久。
最终,兰答应为白鹭和声,在幕布后面。
3,
白鹭忙碌了起来。清晨的阳光晒在露珠上,微风懒懒的在天地之间飘荡,天地间,到处都是暖暖得金黄。白鹭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和着好听音调的声音从嗓子里飘出来。
云在听,风在听,兰也在听。
兰还是安静的坐着,在石凳上,耳朵里听着,嘴巴笑着。眼睛总是忘向远方,忘着枪炮曾经肆虐的方向。
“怎么样,还行吧?”白鹭问兰。如果兰不回答,她便不依不挠的一定要兰给个满意的答案。
“好听,像你的名字一样。”
“我的名字?一行白鹭上青天?”
“是啊,好听的飘到天上去了。”
“哎呀,你取笑我,看我不挠你。”
“……”
“哈哈”
那段时间,或许就是兰这么些年最开心的日子。战争带走了她的幸福,白鹭抢回来了一点。
表演的日子一转眼就到了。
白鹭像一颗耀眼的恒星在舞台上闪亮夺目,兰看着,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她。
兰承认,白鹭像一块投进自己生活的石子,溅起的小小涟漪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变得彩色起来。她发现自己原来活着,哪怕曾经心如死灰,但惦记着一个人的自己,依然还活着。
“感谢白鹭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出!大家再次掌声鼓励一下!”
雷鸣般的掌声里,白鹭不断的鞠躬感谢,兰偷偷把眼角的泪抹干,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对着白鹭,深深的鞠了一躬。
“谢谢。”
4,
战地医院后来就解散了。各自的伤病员都要调回原部队所在地的医院进行分散治疗。白鹭像个孩子一样钻在兰的怀里哭。她舍不得她,她其实也舍不得她。
两个人在离别前一晚喝了很多酒。
兰告诉了白鹭关于自己和华的事情。战火纷飞年代里的爱情故事。白鹭哭的像个傻子,故事里的一切都在眼前的人身上发生着。
“你还会去找他吗?”白鹭问兰。
“不找了,”兰摸着白鹭的头发,将下巴靠在她的头上,轻轻的说,“我啊,不像你这么勇敢,就带着疑问,去变老吧。”
白鹭“哇”的一声,眼泪染湿了兰的衣裳。
5,
白鹭和兰一直联系着,她们在两个遥远的城市互相通着书信。
白鹭要结婚了,她要兰来当她的伴娘。兰答应了。
婚礼在白鹭所在的城市举办,新郎是一个战争英雄。医院解散后,白鹭完成了学业,进了文工团,而他是战争英雄。一个团守住了一个阵地,1500人上去,27个人下来。军队组织为他们表演的时候,他们相爱了。
婚礼来了很多人,大部分的来客身上都刻着战争的印迹。新娘从台后走出来的时候,美如天仙。
兰默默的跟在白鹭后面,感受着这个年代来之不易的爱情。她尽量不让自己去看新郎空荡荡的袖子,白鹭说过,炮弹削去了他的左臂,不过他活了下来。
兰说,真好。
白鹭说,嗯,真好。
婚礼举办的很成功,白鹭脸上的幸福让兰的内心柔软的像一块蛋糕。
“你好,可以请你跳支舞吗?”兰微笑着拒绝了第四个邀请,她喜欢安静,她决定去窗台那里透透气。婚礼后的舞会拒绝别人,真的是太不优雅了。
窗台上的音乐声小了很多,笑声也小了很多。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走到栏杆旁,用手扶住,看着夜空下的Z城。
“你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温柔的声音从耳朵旁传了过来,一个身影推着一个轮椅。
“不要乱动,我来给擦擦嘴。”兰看到女人蹲下身,拿出一块手绢细心的擦着男人嘴角的残渍。
“华,医生说了,下个礼拜苏联的专家会过来,那个时候,就可以给你手术,把弹片取出来。你,是不是很开心?”女人一边细心的擦着男人的嘴,一边声音呜咽,“我婚纱都做好了,你看白鹭,今天多漂亮。所以啊,你一定要好起来。”
Z城的夜,风有点凉,吹到脸上的时候,兰才发现自己眼泪染花了妆,她终于还是没有走过去。
“你好,可以跳支舞吗?”
“嗯,好。”回到舞会的兰,轻轻的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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