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某种单一且不容置疑的教育宗旨，我们固然应该保持充分的警惕，但无视教育目的也是一种逃避责任的自欺欺人。Maritain 在肯定教育手段进步价值的同时，也指出应将教育手段置于合适的位置，教育不应窄化为技术与方法层面的枝节探讨，从而模糊了作为一种伦理艺术的目的追求。问题在于，谁来确定教育的目的？如何在目的追求中充分保持自由的活力？
教育是一门艺术，而且是一门特别艰难的艺术。然而，就其实质而言，它属于伦理学和实用智慧的范畴。教育是一门伦理（ethical）艺术，或者说，是一种体现着确定艺术的实用智慧。
既然每一种艺术都是一种朝着所要达到的目标（亦即这一艺术的总目的）而前进的动力趋向，那么，就没有无目的的艺术。艺术的真正活力在于其追求目的的那种力量——而这种力量不会在途中停顿下来的。
这里，我们先从教育自身必须警惕的两种最普遍的错误概念谈起。第一个错误概念是教育无目的，或无视教育目的。
如果人们喜欢并发展教育手段，但不是把它们仅仅视为「手段」，而是在追求它们本身的完善，那么，这些手段相应来说就不会导向目的，艺术也就失去了它的实用性，其活力也将被无限复杂的过程所取代——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每一种手段的形成和推广都只是为了手段本身。
这种「教育手段对教育目的之超越」和随之产生的「所有确切目的和真正效用的衰萎」，似乎成了对当代教育的主要责难。
教育手段并不是坏东西；相反地，它们通常都比古老的教育学要好得多。然而不幸的恰恰是：教育手段太好了，以至于我们看不到目的。
所以，今日教育出人意料的弱点，就在于我们太依恋于现代教育手段和方法的完善，以及我们没有使手段服从于目标。
人们对儿童的测验和观察是如此的令人满意，对他的需要分析得如此详尽，对他的心理活动分辨得如此清晰，帮助儿童在各方面的学习都能感到易如反掌的方法，是如此的完善，以至于所有这些值得称道的进步，都将使我们陷入忘记或者无视目的的危险之中，就像现代医学常会为其极为高明的技术所阻碍。
比方说，一个医生会在他的实验室里相当全面而仔细地检查患者反应的时候，忘记了治愈疾病的目的，而导致了患者的死亡——死于受到太过周到的照料和分析。
教育的手段和方法本身在科学上的改进虽然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但是教育的手段和方法愈是重要，就愈需要相应地强调其实用智能和趋向目标的动力。
▍本文摘录自 Jacques Maritain 所著 EDUCATION AT THE CROSSROAD (1943)，中译《教育在十字路口》由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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