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小疯
5.西山试炼惹前尘
西山围猎其实又叫西山试炼,山是惊鸿山西麓群峰。云梦惊鸿千座大山,而中心便是大泽,大泽正是坐落在西山环绕的正中。相传西山是镇压污秽凶煞之地,而大泽是连通阴阳二地的通道,此地妖物最为凶煞难缠,可谓危险重重。
而试炼,则是一场盛大的考较,这场考较无视任何阶级层面。所有在试炼中猎杀到“异妖册”上有名有状妖物的凡人,皆可获得惊鸿山仙门的青睐,从而获得拜师的机会,且妖物排名越靠前,分数越高。
只不过,名额非常之少,只有分数达前三的凡人才算获胜。况且,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是未曾学艺的凡人,还有那些初入山门的仙门弟子。
西山试炼不只是对凡人的试炼,更是一场巨大的狩猎。惊鸿诸仙门是有排名的,名望对于不食烟火的仙师而言,虽不好说出口,彼此却也心知肚明,于是狩猎便成了约定俗称的比拼手段。一般门派会将入门十年内的弟子派出,便是试炼。而年轻的弟子是无人保护的,生死有命,为了猎杀凶物,总有弟子不惜以身犯险。
百年来,猎杀榜的前三几乎从未被凡人占据过,除了——
裂山散人悠然自得地立于一古松之下,古松矫健,山体巍峨,衣带翻飞,猎猎作响,颇有世外仙人的风范。二月风早已落在松枝高处,双臂放在脑后,懒懒倚靠。一人一妖各自沉默,看着御剑而飞的仙师们落在山巅,而不会御剑的弟子则跑步跟上,绕大泽慢慢汇聚。
裂山散人背对着松树,昨日遇见的几个少年也在队伍之中,衣饰整齐,然而少年人心性不定,活泼好动,一直在叽叽喳喳,裂山散人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李志脸上。李志不言不语,对师兄弟们的交谈充耳不闻,目光一直紧紧地跟着领队仙师。那表情他认得,当年的自己一如这般。那是一种拼了命也要证明自己的强大渴望,为了那荒凉的四壁之家,为了母亲期待的目光。
思及母亲,裂山散人眼中隐晦地闪过一抹煞气。闭了闭眼,强行忍住了回头的冲动,再睁眼时,眼神已恢复了清明。二月风无意识地将手里的纸扇开开合合,望着大泽直愣神。
这是他的出生地。但是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在高处打量过。一种莫名的情感缓缓浮现,当年的一句玩笑如冰凉的利刃一般悄悄破开心底,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日光下,大泽平静无波,一眼望不到边际。可稍有灵力之人便能发现,平静之下暗潮汹涌,大泽岸边五十余丈,黑色的死气缭绕,寸草不生,再往远处五十丈内,草木数十载才一枯荣,而他便是出生于这一带,他们脚下的松树也刚好位于这一带。
松树右侧是一大片树林——曾经是一片繁茂的树林。此时此地却有枯无荣,与云梦城内的初春繁花盛景恰好形成一番诡异的对比,普通人来了,总会感到自己从人间踏入了地狱。敢于踏入这百丈内的游客鲜之又鲜,敢于参与狩猎的更是凤毛麟角。
“莫非山间三月春来迟?此处怎么只有枯枝满山,没有山花缀树,不好,不好。”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二月风与裂山散人皆是敛了一下心神,抬头望向枯林。却见陈涣摇着一把扇子正踱步于林间,摇头晃脑就是一顿品头论足。
二月风感到一阵好笑,刚要说话,却见陈涣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盒红中透粉的胭脂,以手指为笔,胭脂为墨,浓浓地点染上去,硬是在干枯灰败的树枝上抹出了一片姹紫嫣红,一棵树抹罢,他复又掏出一盒深红色的脂粉,以水化开,涂涂抹抹。
“这才像是春天。”陈涣右手五彩斑斓,奈何枯死的树木实在太多,胭脂到底是不够用,饶是这样,他看起来已经相当满意。裂山散人笑道:“想不到怀礼还随身携带这些女子心爱之物。”
陈涣只是扣好了盖子,将盒子放回怀中,找了一方帕子擦擦手,微笑着没有回答。怀中的扇子上画着一个红衣红裙的女子,女子轻纱遮面,只露双眸,手弹琵琶,身后却是巍巍高山。方才他姗姗来迟,便是去了一趟集市,挑了几盒胭脂。
若是有缘,会再见到吧。
裂山散人与陈涣又调笑几句,谁也没有注意到松枝高处的二月风早已变了脸色。
桃妖眼中神色复杂莫名,他终于知道心底那种利刃穿插的感觉源于何方了,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眼前这人便是当年那人。谁能料想,二十余年,又是一个轮回。二十年前,此时此地,那人也是如此这般,点染桃花……
参与试炼的子弟们早已散开,大泽周围再次恢复寂静,只余稀稀落落的仙师在泽边镇守,以防真有弟子不知深浅,误入死关。
“也没什么热闹可以看嘛。昨天听你说的那么好,原来就是框我来看这一山的死树。”二月风忽然愤愤不平地跳下树来,不满地看着裂山散人。
裂山散人哈哈一笑,拂尘轻挥,手中变戏法一样出现了三个小巧的酒坛。
“桃兄莫怪,怀礼最是喜爱山间花木,我与桃兄又是一见如故,如此便想找个由头你我兄弟三人小酌几杯。世间相聚本是最难,既然有缘,那我们不如同醉山林。请!”
二月风接过一只小坛,奇道:“道士也能饮酒吗?”
陈涣闻言哈哈大笑,也伸手拿过一坛,率先揭开了酒封:“谁说道士不能饮酒的,李霖兄不属于任何仙门仙派,自然也不必遵守那些迂腐的规矩。啊,好香,这是用什么酿成的?”后一句却是转向了裂山散人。
裂山散人微微一笑:“这酒里我加入了三十三味珍稀药材,估计你连名字也没有听过,最珍贵的一味,叫做‘美人怀’,你且尝尝。”
陈涣还没举起酒坛,二月风早已抱起坛子大大地灌了一口,裂山散人抚须微笑,只见桃妖的脸瞬间涨的通红,立刻剧烈地呛咳起来。陈涣见状赶忙从他手里接过坛子,自己则好奇地慢慢地抿了一小口。
确实与普通的酒味道不同。
二月风已是泪流满面,迎着风大口大口地吸气,好缓解喉咙里火辣辣的感觉。半晌,才好容易止住了咳嗽,不禁气恼地冲口而出:“这什么酒,怎么又苦又涩的!这也太难喝了。我看你是诚心报复我刚才说你坏话!”
裂山散人哈哈大笑,破开酒封,轻啜一口,道:“这酒须得小口品尝,方能品出其中奥妙。”
陈涣在旁暗暗点头,刚才那一线酒丝滑入喉咙,顷刻间便化为虚无,散开在四肢百骸处,浑身一片轻松,不禁暗暗称奇,便又慢饮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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