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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新安侯府。
姜穆云站在书房外已有半个时辰,犹豫着该怎样向父亲开口。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极为敏感的、父亲不愿触及的问题。
“云儿,你我父子之间,还有什么事不能进来说吗?”房间里传来姜瀚的声音。
姜穆云慌忙走进书房恭敬行礼,“云儿给父亲请安!”
姜瀚微微一笑,“这里无外人,就不必多礼了,爹看你在外面站了许久,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爹……云儿近日里常在临安城走动,结识了一些江湖人士,常听他们说起一个人,据说和洛城颇有渊源,不知爹,是否认识这个人?”
“哦?有这等事?那人叫什么名字?”
“赫兰墨。”
姜瀚顿时神色大惊,立即起身向门外探视一周,随即关上了门窗,凛然道:“云儿,你从何处听得这个名字?”
姜穆云看着父亲极为反常的神态,心知自己预感得十分准确。“哦……我也记不得了,就是近几日好像常听人说起……”
姜瀚盯着姜穆云的眼睛,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这个孩子很不会说谎,想要掩饰的,已经全都写在脸上了。
“云儿,爹警告你,从今以后,不要再与那些江湖人士来往,也不准再向任何人提起赫兰墨这个名字。记住,你从未听说过这个人,这新安侯府,整个姜家,都从未听说过。”
姜穆云看着父亲严厉的表情,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即使自己小时候练武偷懒遭到责罚时,父亲也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态和他讲话。
他便清楚,这件事情,这个名字,比他想象中更为禁忌百倍。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但,父亲不会开玩笑,他必须倍加谨慎。
看着姜穆云离开的背影,姜瀚目光沉沉,长叹一口气,八年前那桩旧事浮上心头。
八年过去了,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已再无争论的意义。只是如今,赫兰墨这三个字再次闯进他的耳朵,必不会是偶然那么简单。只怕那些人,已经将目光投向他们父子,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眼看着山河剧变,他姜瀚早已不指望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只求祖宗保佑,让姜家从这个大麻烦中幸免吧。他们这一辈人作出的抉择,酿成的一切后果就让他们来承担,不要再祸及子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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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云绣庄门前,棠掌柜和伙计们小心搬运着今日的绣品。据绣坊那边捎来的消息,这批货可是一年才出一次的大作,称得上件件精美,遇到识货的买家,便是天大的交易。
念棠随意拿出一件,捧在手中细细端详,那细密流畅的针法和美妙和谐的配色,果真是巧夺天工,如有神助。只是……以她对绣坊大院里那些绣娘的了解,实在不像是她们能做出的东西。
而且,这一批货与往日最大的不同,是每一件绣品的右下角都用乌金色的丝线绣了一枚小小的印章。她自幼学习女红,又在绣坊做了几个月的学徒,这乌金色的绣线却是从未见过。或许,这是慧娘从别处购来的,放在绣庄转卖的?
“小姑娘!你到底卖不卖货!?”正沉思时,念棠被一声粗鲁的吼叫打断,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彪形大汉站在绣庄门口,头上缠着墨绿色的布条,布条上还挂着铃铛造型的装饰,衣服也像是用几块破布卷起来的,好几种颜色。
看这一身奇怪的装扮,尤其是头上墨绿色的缠布帽子,就知道一定不是汉人。念棠莫名想笑,但是看看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强忍住了。
“这位大哥……您……是要买绣件?”棠掌柜的询问带着明显的疑惑,因为她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位异族大汉会来购买女儿家纤细精妙的绣品。
那汉子对于念棠的语气显然十分不满,“你这臭丫头,瞧不起人吗?是以为大爷我买不起?”
“那怎么会呢!您可别误会了~~小女子方才只是好奇,因为这绣件通常都是姑娘们喜欢的呢~”念棠赶紧陪着笑脸解释道。
“哈哈哈哈,大爷我就是要买给姑娘们,少废话,把这些,都包上!”汉子指了指刚刚送来的绣品,大笑起来。
念棠目瞪口呆,“大哥……您还没问价钱呢……”这等品次的绣件,如果全包了,怕是能买下半条街的铺子。
“价钱?爷给姑娘们买点小玩意还要考虑价钱?喏,小姑娘,你看看这些够不够?”说完,大汉指了指旁边马车上的一个大箱子,“兄弟们,把这箱子给掌柜的抬进去,打开!”
几个跟班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硕大的箱子抬进绣庄内室,一开盖子,念棠震惊了。满满一箱金元宝,晃得人睁不开眼。平日里客人们的交易多用银票,偶尔也有人用碎银子,但这样数目的金元宝,念棠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
“这……”棠掌柜回了回神,迟疑着问道,“大哥,您有银票么……”
那汉子怒目圆睁,眉毛狠狠一挑,“我说小姑娘,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这样成色的元宝,你们整个吴县城都见不到第二个,你竟然问我要银票?!”
念棠当然不傻,她只是担心这些元宝可能会造假,毕竟无法当场一一检验,万一有一枚是假的,她这个代班的掌柜可赔不起。
正僵持着,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娇俏的笑声,“这位爷,您是贵客,别跟我们小姑娘计较,这元宝我们收下了,货物嘛,马上为您包好带走~”
念棠一回头,竟是慧娘。自打这绣庄开业,慧娘只在第一天来了半日,往后就再没出现过。虽然惊讶,念棠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这桩生意总算是有人做主,是真是假,她都不用负责了。
“阿棠,还愣着干嘛,快给这位爷把东西打包好,放到马车上去~”慧娘仍是温柔的笑道。
“好嘞,那就劳烦慧姨待客了!”念棠一边应着,一边与几个伙计忙活起来。
送走那大汉,慧娘笑着说:“阿棠,这元宝金贵,放在店里恐怕要招来贼人,慧姨就先带走了,你放心,该分你的绝不会少。”
“慧姨,您这是哪里的话,阿棠这些日子受您照顾已经万分感激,怎会惦记那些银钱?您说的对,放在店里不安全,您带走好生保管,阿棠也就放心了。”
“这孩子,愈发懂事了。那好,忙活一天,你也快休息吧,绣坊还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误送~”
慧娘走了。念棠提前打了烊,一边为阿娘准备晚饭,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蹊跷。
先是绣坊送来了一批来路不明的绣品,然后被一个异族大汉出手阔气的包圆,恰在收钱时,慧娘不早不晚的赶到,带走了一箱金子。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巧了,巧的有些不自然。像是……早就安排好的剧本一样。
可是,念棠又想不出到底会有什么问题。唉,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再过些日子得赶紧带着阿娘去临安了。
绣庄外,一个带着草帽的身影藏在暗处许久。慧娘离开后,那个身影也不知何时消失在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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