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又被锁文,没使用小说名字。这是张爱玲收录于《怨女》中的短篇,李安拍摄了同名电影。
文前墨:
先看的电影,一直以为原著是长篇小说,后来才发现是短篇,读后有点断章的感觉,意犹未尽。
影视剧改变小说的一大不足是无法充分体现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但这部电影似乎是个例外。
李安的电影补充了很多情节,但绝非锦上添花,而是让电影更加丰满,同时也高度还原了小说。
白桌布四角缚在桌腿上,绷紧了越发一片雪白,白得耀眼。酷烈的光与影更托出佳芝的胸前丘壑,一张脸也禁得起无情的当头照射。稍嫌尖窄的额,发脚也参差不齐,不知道怎么倒给那秀丽的六角脸更添了几分秀气。脸上淡妆,只有两片精工雕琢的薄嘴唇涂得亮汪汪的,娇红欲滴。
水冰记:
这是对初次去易家打牌时的佳芝的外貌描写。我们来看看张的观察路线。从桌布,借光影过渡到胸部,紧接着向上至脸、额、发、唇。
为什么是这样的顺序呢?
首先,既然是四人的牌局,桌布又到桌腿,那人的腿自然是看不到的,所以,这里就没有写佳芝的腿部。
再者,以桌为参照物,人的视线通常遵循就近原则——顺着看下去——那自然落到与桌布近在咫尺的胸部。
最后,头发和唇部的描写似乎是在暗示佳芝的学生身份,也似乎是为后文埋下伏笔。
老舍说,长篇小说与短篇小说在创作上的一大区别是:长篇即便有若干部分出于应付而粗糙为之,也很可能被读者略过,丝毫不影响大局;而短篇就容不得半点含糊了,即便是很微小的漏洞也很难逃脱读者的眼睛。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好的短篇远比长篇要难。
从张的这一段外貌描写,就可看出她在短篇上造诣。
她们取笑凑趣也要留神,虽然易太太的年纪做她母亲绰绰有余,她们从来不说认干女儿的话。在易太太这年纪,正有点摇摆不定,又要像老太太们喜欢有年轻漂亮的女性簇拥着,众星捧月一般,又要吃醋。
不去找他,他甚至于可以一次都不来,据说这样的事也有过,公寓就算是临别赠品。他是实在诱惑太多,顾不过来,一个眼不见,就会丢在脑后。还非得钉着他,简直需要提溜着两只乳房在他跟前晃。
怕店打烊,要急死人了,又不能催他快着点,像妓女一样。
水冰记:这几处比喻很张爱玲。她的修辞似乎都离不开女人,不过细想之后,似乎又无可反驳。天才之举,真得学不来。
一种失败的预感,像丝袜上一道裂痕,阴凉的在腿肚子上悄悄往上爬。
水冰记:又一处让人叹为观止的修辞。
事实是,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个热水澡,把积郁都冲掉了,因为一切都有了个目的。
水冰记:又来!
英文有这话:“权势是一种春药。”对不对她不知道。她是完全被动的。
水冰记:太巧了,这篇摘录似乎全是修辞,像春药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又有这句谚语:“到男人心里去的路通到胃。”是说男人好吃,碰上会做菜款待他们的女人,容易上钩。于是就有人说:“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X道。”
水冰记:怕锁文,打个叉。
只有现在,紧张得拉长到永恒的这一刹那间,这室内小阳台上一灯荧然,映衬着楼下门窗上一片白色的天空。有这印度人在旁边,只有更觉是他们俩在灯下单独相对,又密切又拘束,还从来没有过。但是就连此刻她也再也不会想到她爱不爱他,而是——他不在看她,脸上的微笑有点悲哀。
此刻的微笑也丝毫不带讽刺性,不过有点悲哀。他的侧影迎着台灯,目光下视,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在她看来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
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
水冰记:佳芝眼中的易先生以及她的心理活动,太细腻的描写了,像显微镜一样,深入骨髓!
她临终一定恨他。不过“无毒不丈夫。”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她也不会爱他。
他对战局并不乐观。知道他将来怎样?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他觉得她的影子会永远依傍他,安慰他。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水冰记:最后一句可说是全篇点睛之笔。前面的文字似乎都是为这一句服务,电影也似乎是在极力表达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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