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雨
本想趁着秋意，寻个地方赏桂花。没想到一天暴雨，一天加班，周末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大雨将空气中的桂花香在一夜间全部冲刷干净，仿佛从未开过似的。想到这里，心下黯然。
但愿还有晚开的桂花，愿意再等我一会。
这几年在北方兜兜转转，早忘了秋天还有桂花这回事。
每次都是妈妈兴奋地发来照片，说她又忍不住偷了几枝小区里开好的桂花，才让我记起，小时候学校“十一”文艺汇演的必备曲目，必有一首《八月桂花遍地开》。
这歌真是应景，八月应指阴历，正在“十一”前后。
不过，那时只知道“金风送爽，丹桂飘香”这句满是套路感的台词，却并不深究何为“丹桂”，更别提还知道有金桂、银桂和四季桂了。
小时候因为桂花常见，并不觉得特别喜欢，甚至觉得“桂花”之名有些俗气。
如果当时知道它还有“木犀”这样颇文艺的名字，大约会更喜欢一些吧。
毕竟，小孩是很“肤浅”的。
最慷慨的花儿
今年的第一朵桂花，不知道是何时开始发出香气的。
早上上班和晚上下班，我都一路贪婪地嗅着桂花香。我一边走路，一边想，这桂花真是我见过最慷慨的花儿：
不用你俯身低头，冒着鼻子里吸进小虫子的风险，就大大咧咧地把香气全部贡献出来，像极了一个耿直爽快的姑娘——你才刚刚坐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家最好的东西双手奉上，拿来款待你了。
这些日子空气中浸着的桂花香，仿佛在反复提醒我，已入秋了。
一种花提醒一个季节，似乎并不多见。
我想了许久，也再想不出哪一种花，能将季节的转换如此明显地昭告天下。而只有桂花，用铺天盖地的香气向世人说明：属于我的季节，来了。
这仿佛是一种仪式感，鲜有、隆重，让人印象深刻，令人产生一种显著的心理分界。
这种感觉，让人联想起亲人挚友一起见证的婚礼，孩子出生时踏在纸上的小脚印，长者离世时肃穆的追悼会。
这种感觉，像是有人重重地敲着我们的脑袋，提醒我们：你结婚了，你当爸爸/妈妈了，你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花气袭人
我知道，即使没有这场大雨，桂花的香气也终究会消失。
我需要去习惯，空气里再没有任何味道的日子。就像仪式总是短暂，当人烟散去，一切又慢慢恢复如常。
不论是婚礼或孩子初生的狂喜，还是亲人逝去永不释怀的悲痛，都会慢慢隐没在长长的日子里。
然而，当我们慢慢老去，又要靠着这些在心上有着明显刻痕的时刻，去梳理一生的轨迹。因为到时候，那些数不清的平常日子，都会被我们忘却。
我认识的一位姑娘，非常有先见之明，她从小就每天写日记，一天不落。
高中的时候，她说，如果不每一天都记下来，等老了就想不起来自己每天都做了什么了。
那时我是很不以为然的，我深信自己能记住很多事，至少我想记得的事，就一定会记得；而那些我不想记得的，忘记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初老症状”很快就来了。
我发现，不仅是过去我认为重要的事，即便是前一天刚刚发生的事，我也常常想不起来了。
所以，我也曾想着能日日与文字作伴，记下每日生活。
但实际上，并不是每个日子都能让心中流淌出文字，只有一些类似桂花香气袭人的时刻，才能触发心灵的嗅觉，令人自发地记下点什么来。
正如此刻。
谢谢这一季短暂的桂花香，让我重回南方的这个秋天，有了一点特别的记忆。
后记
常有人用桂花做桂花蜜，桂花茶，或者桂花纯露。然而桂花细小，如何采摘？桂花树下铺上塑料袋，抱着桂花树使劲摇，便下起“桂花雨”了。
这法子本是妈妈想出来告诉我的。后来我发现一位台湾女作家有《桂花雨》一文，正描写了她童年时期的“摇花之乐”，不禁感叹，生活的智慧果真是人类共有啊。
祝秋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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