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初心》（6）

——寒冬泡面下的恻隐之心

刘七知道大街上每一个行色匆忙的人都会有一个归处。做生意的，打着电话的、回家、上班、赶赴一场约会…。唯独自己，在观望。

人群熙熙攘攘，街道两旁灯红酒绿，不分白天黑夜。从最初看得眼花缭乱的新奇，到此时觉得心慌。被近在眼前的世界，挡在门外。如果不是差一个身份，他也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恣意的忙碌着。

他今天的晚餐又是分量充足的兰州拉面，连汤带水，满腹下肚，剩下空空的碗底和大把大把的时间。刘七已经被拒之门外快半个月了。

无论是刮风下雨，莫家夫妇都会推着他们设计改良会的三轮推车，徘徊在各个菜市场及人群涌动的街头。他们在双双失业之后，就另起炉灶做起了小菜生意，那种被一次性包装盒及保鲜膜包装出售的半成品炒菜，俗称“懒人菜”合适当下的上班族，和生活节奏加快的年轻人。

为保证菜肴的新鲜，他们需要在每日的凌晨便起床早做准备，正值年关，吃喝玩乐的多了，生意也不难做，只需人勤快些，那有饿肚子的道理。

等年关过去，来年开春大概就开始考虑生意来源及准备门面的问题，朝着这样的目标，夫妻二人干的很起劲。门面若是租起来，这样流动的推车的生意若还是继续就最好，一来，是双倍的收入，二来，实为宣传。再怎么也得招个肯吃苦耐劳的帮手才行。

提前退学在家的莫白，享受了一个充足的寒假。黄伊伊又失恋了，为了照顾她的情绪，缓解她失恋的难堪，她们有多了个在冬天最冷的时候，足不出户的理由。此时，昔日校园里的小情小爱在这段舒适而放纵的日子里充分被催眠。妈妈会叨叨着说：“别把自己玩忘了形，年都快过完了，还不收收心。”

莫白往往在热闹的一天之后，还是会想起校园里的游灿、霓梦，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和慢慢靠近的那个远行的日子，常幻中那个陌生城市的，相互对抗，相互矛盾。莫白后来才发现，那种空落落是因为，环境在被迫她做取舍。

莫白在迈过这个寒冬天之后。将会马不停蹄的奔向打工生涯。除了对未知命运的诸多猜疑想象，她觉得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将不再依赖家人自食其力而充满期待。

双唇在闭合张开之间，鼻孔在收紧呼出之后，眼前被雾气萦绕，一句“好冷啊”不自觉的从每一张嘴里轻叹出

一大早出行的人群零零散散的没几个，紧缩着身子，手插进口袋，或握紧，全副武装来抵抗这大雪之后阴沉沉的寒气。即便刚从节日的美梦中苏醒过来，哈欠连天，也得马不停蹄的挣钱糊口了。

刘七过了一个非比往常的年。春节令他很自然的想起六子，此时的他在哪里，会不会比自己的处境好到哪里去？其实春节对于小七而言并无意义，就像家人于他而言毫无知觉一样，所以纵使他流落异乡，吃着泡面，独自一人听着新年的钟声响起，也只不过是时间的流逝，钟表的指针从上一秒跳到下一秒而已。

对刘七而言，除了莫白，剩下的只有生存，年前在他口袋里钱在年后已经没有了。
刘七从这一年开始记住了泡面的味道，也是他第一次吃泡面。你没有人不知道泡面是怎么吃的。刘七那天在街边游荡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孩蹲在一条小板凳上，又看见他用白色的塑料叉，串起眼前被开水腐蚀后膨胀的黄色面条，弹跳着被送到张的大大的嘴巴里。在男孩认真咀嚼的间隙里，刘七咽下了那口空气。小男孩吃东西的时候吧唧嘴，发出每个动作的声响，夸张的像拍电影。短短的几分钟里，刘七觉得眼前五光十色，瞳孔简直快要裂开。在味觉精神上，刘七已经撞到了另一个世界。

旅店简陋的环境，和这冬日一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白色的床单中央暗黄色的污秽，总也从眼前逃不出去。除紧挨着墙的单人床外，房间你就只剩空空的床头柜，和床对面黑色的坏掉的“黒豆腐”电视机。最便宜的单人间厕所和洗澡的地方，往往是公用的。他鼓足勇气开口向店老板要了开水，老板是狡猾的生意人。刘七刚住进来的时候，老板第一眼就认定他是少有见识的乡下人，手上破旧的行李袋和身上土里土气的装扮暴露了他的来处。但是这少年清秀，阴沉，人少言少语的似个哑巴，到底是何方神圣，老板也不敢妄自判断。

刘七一进门旅店老板就要他出示身份证件登记的，刘七不知道是什么，也没开口问。老板惦念着生意难做，做一桩生意算一桩，本就空着的房间，倒不如暗自抬高房价，冒些风险，权当是给自己买份保险般。也学着做回善事，在年末收留这个流落的外乡人。

刘七还不知道身份证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知道每个人都应该有。他读书的那几年老师没来的及教过他，刘六也从没想过在当地为他办理。或许是想一辈子将其拴住为他养老送终罢了，又或许是刘六根本不认为一个社会身份证明有何意义，只要一辈子吃饱喝足的过活也不要紧。多少次被这个叫身份证的难题，拒之门外之后，他很想找个人问一问。如果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店老板要双份钱不就是了，就又忍了回去。城市里，这样让他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他想的嘴多的是饱肚子。

临走时店老板退回了多收的所有房费。也没有告诉刘七真实的原因，只说是讨喜头的红包。刘七也不知道红包是什么，他没有见过压岁钱。但旅店老板要退给他钱，他没有理由不要。
被旅店老板看不起的异地乡下人，也没有像所有舍不得花钱，踏进这小店却又满嘴抱怨的顾客一样，抱怨着极差的环境。

店老板在大年三十夜极少遇到留宿的旅客。店面本就小，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言，那怕是提前交了房费的，再将其退回，也是理直气壮的。前去说明原由的店老板，就看见只有一碗泡面裹腹的刘七。走出来之后，竟然发现没能忍心说出口。就在心里盘算着，倘若留他一人在店子，怕是不安全，临走前偷偷的将门全部反锁，他唯恐店面一些小物小件被刘七盗走，贩卖而逃。店老板在年初一一大早的开门，就听说隔壁好几家进贼被盗的消息被，传的满街都是。却庆幸的发现却唯独自家安然无事，旁人都唏嘘奇怪时，点老板一脸得意，声称自己家是财神保佑，自然不同。店老板万万没想到，机巧之下，这小子倒帮忙看了一回门，帮了大忙。

这让只为生存，满脑生意的店老板，动恻隐之心是多年来少有的一次。

《莫忘·初心》（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