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花开

前方太辽阔，问此去应该去向何处，把来路当做归途……

南城花开

“若我踏碎落叶，碾碎成泥，会否有另一片天地？若过了樱花雪落的季节，一袭红衣白衫零落千秋此意，能否解我轻愁？所有的美好都近在咫尺，而我在远方，临倚天涯。”

                                              ——一念凉薄

念念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合上日记本，愣愣地盯着窗外，满天的繁星，手伸向天边的那个星又缩回，突然地有些不知所措。天亮的时候，就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静静地趴在桌上，念念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嗨，你好！我叫荣荣，你呢？”

“我叫念念”

“很开心成为你的同桌！”

念念浅笑，没有答话。她喜欢荣荣这样明媚的女孩，很暖。

课间休息，念念从包里拿出看了三分之一的《平凡的世界》静静地看着，耳畔传来小声的抽泣，念念随声望去，荣荣的肩膀随着抽泣而颤抖着，念念突然慌了，赶紧拿了纸巾胡乱地给荣荣擦着眼泪。

一个下午过去，荣荣终于开口说话了，“因为开学那天来的晚，本班宿舍没有了床位，我住了隔壁班宿舍。今天，隔壁班来了新的同学，让我搬出来。我去找班主任，没找到。可是现在就必须搬出来，可是我去住哪呢？”念念浅笑了一下说，“这有什么呀，明天早上有班主任的课，他会来上课的，今天必须搬的话，搬到我那，晚上我们一起睡。”荣荣抬起头，眨着眼，念念拉拉她的手，两人一起笑了。

两个女孩，一起晨跑，一起上课，一起吃饭，晚上一起入眠。时间温柔而惬意。

周末了，念念慢悠悠地收着书，直到高她两个年级的哥哥在窗外叫她。她才起身走出教室，看着高高瘦瘦的哥哥，念念问：“哥哥，我们依旧走路回家么？”哥哥揉揉念念的头发，说：“嗯，今天我们从河埂上走。”念念眼睛亮了起来，她喜欢那条河，水清清的，看得到小鱼和蝌蚪，两边都延伸着红红的土地，总有些不知名的小花在河畔。只是有一段河埂，在一片石崖下面，远远看着，总觉得下一秒它就要塌下来了。

哥哥拉着念念小心翼翼地走在河埂上，念念问：“哥哥，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家啊？”哥哥宠溺地说：“快了，你每次都记不得路，记不得要走多久，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办呢？”念念却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路，居然走了那么长了，是不是还要一直这么走呢？

很多事，念念都想不清楚。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读书，她不知道为什么河埂的那条路会那么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很少回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本来不喜欢读书成绩却依旧名列前茅。只记得很多时候，哥哥会说，“读书是件简单的事。”有时候哥哥也会说，“读书是件烦人的事。”也有时候，哥哥会拉着念念坐在院子里，指着面前的山说，“山那边很好，爸爸妈妈就在山的那边挣钱呢，以后我们也会去山那边的。”念念看着那些连绵的深深浅浅的绿色，看着那些盘旋在半山的鸟儿，看着金色的落日，静默地沉下头，想着妈妈脸上暖阳般的笑容，想着爸爸额头上日夜渐深的皱纹，想着不敢想的未来。

周末很快就溜走了。回到学校，念念依旧安静地坐在教室靠墙的位置，想起书里的孙少平和他的妹妹兰香，想起他们那个穷困的家，想起他们对生活的热情，念念又翻开书。正开始看的时候，荣荣一下子坐了下来，凑到念念耳边悄悄地说：“念念，我觉得叶阳很帅，很暖，像阳光一样，能把所有的阴天都赶走，他在的地方，就像棉花糖一样甜甜的。”荣荣双手撑着泛着红晕的脸，看着黑板，嗤嗤地笑着。

念念每天跟着荣荣，跑到篮球场看叶阳打篮球；看着荣荣用好看的信纸写很多温情脉脉的话给叶阳，却从来没有给他。看着荣荣为叶阳欢喜忧伤，陪着她去吃叶阳喜欢的菜，陪她一起听叶阳喜欢的歌，陪着她每天早起去看晨曦的光撒在奔跑的叶阳的身上……只是叶阳从来不知道荣荣很安静地喜欢着他。

很快，到了期末，念念忙着准备考试，想考个好成绩，让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能够夸夸自己，多陪陪自己。

到了发成绩通知单的那一天，念念早早地来到教室。等着老师念到自己的名字，越等越心慌，细瘦的手指都快掐进手心的肉里，老师终于念到念念了，她低着头走到讲桌前，对自己失望极了。可是当看到成绩单上的成绩时，愣了一愣，心里开始雀跃起来，爸爸妈妈看到一定会夸我的。

念念轻快地走到位子坐下，只看到荣荣冷冷地看着自己。正想安慰一下荣荣，想说一些鼓励的话，只是话还没说出口，荣荣就起身走了。念念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快，快得让念念都觉得快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念念提起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前面，她突然觉得走路，也是那么难。又想起了和哥哥一起走过的长长的河埂，有稀泥、有水沟、有圆圆的滑滑的石头，那样的不好走，却又那么喜欢那条路。或者人都是那么奇怪，越是不容易，越容易被吸引，越容易去爱。

刚出校门，叶阳挡住了念念的路，塞给念念一个淡蓝色的信封，还有一只淡蓝色的纸鹤。念念抬起头，迎上了叶阳温暖的笑容，念念慌乱地低下头跑开，可是她不知道，荣荣在路对面，看着那只淡蓝色的纸鹤，牙齿将嘴唇咬的泛白。

念念的心，一直扑通扑通地跳，她极力地不去想。不想去拆那封信，也不想去想叶阳那灿若星辰的眸子，也不想让荣荣难过。念念将信夹在厚厚的字典里，不去碰。

直到新学期开学，念念依旧坐在靠墙的位置，只是荣荣，主动提出了调换座位，坐到了念念的后两排，看念念的时候，冷淡、默然。

一种悲伤突然席卷了念念，她无措的坐在位置上，看着黑板上的数学方程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这是她那么珍惜情感啊，就这样结束了么？

直到一个周后，念念回到学校，听新的同桌说，“念念，荣荣转学了，你知道么？”念念看着窗外，摇了摇头，眼泪开始不停地流。叶阳走到念念桌前，拉起她，说：“我带你去外面吹吹风，外面有阳光。”

叶阳和念念坐在草地上，风轻轻地拂起念念的头发，念念默默地念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她想着，她要在这等荣荣，她相信她会回来找她，她相信她们之间的感情。

叶阳看着念念，想着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甜，只是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她更开心一些，或者就这样看着她，就很好。

回到教室，念念铺开淡蓝色的信纸，提笔写着：

亲爱的荣荣：

你还好么？我很想你，想念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还会不会回来看我？

你沉默地离开，不和我作任何的道别，我很谢谢你。你问过我说，“是不是觉得叶阳很暖？”我说，“是啊，像四月天的暖阳。”只是你不知道，他给我的信里，写的虽有情愫却无关爱恋。

你说有朝一日你会实现你的抱负，你说相伴相知初心不负。你记得么？

或者我们都是不够勇敢的人吧，只会把情绪埋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也不让任何人触碰。我们过分地保护着自己，却也把太多的美好拒之千里。

荣荣，我只希望你好，就像你希望我好一样。愿你远方有好的生活，不忧愁，不慌张。

等待与你再相见。

                                                     安好                                                                  念念

念念把信塞进信封里，没有地址，没有邮票，她还是去把它放在了邮政局的前台上，瞥了几眼，转身离开，抬起头，看着天空。

天空啊，那么空，真的可以包容了所有的悲欢离合。

一米阳光透过床帘，撒在念念身上。念念猛地直起身来，看着窗外，天还是亮了，她也要离开这里了，去另外一个地方生活。来不及和叶阳道别，来不及等到荣荣的回信。

或者也不需要道别了，没有道别，就是没有分别吧。是该庆幸，至疏至远未至陌路，只是时间从来都是残酷的，或者拥有过是否就该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