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
--山海经
早春的日头,暖熏熏的,落在楼前的大树上,泛出点点金光,倒像是住进了一架的小太阳,我半倚在老旧的露天灰褐色阳台,不禁被如此想法逗笑,一树的太阳,那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吵吵嚷嚷,火热至极,你的光晃了我的眼,我的热燎了你的唇,那树一定恍如神话般,万般华彩一齐迸发,我等凡人,不可得见。我想那山海经的扶桑树也是这样吧。
若有一日,我有幸寻到那汤谷,一定紧闭双眼,只听听日光如锦缎般,流过一树的婆娑。
扶桑又名朱槿花,西晋稽含《南方草木状》中有记,“扶桑(朱槿),茎叶皆如桑,枝叶婆娑,花色深红,有蕊一条,上缀金屑,日光所烁,疑若焰生。”我在岭南的时候,对这种即插即活,朝开夕落,四季常开又灿如云霞的花朵,颇有好感,专门寻了人,仔细的问问,想着弄个一两枝带回北方的小院里,我心里总觉得,这扶桑应当是我北地的花,而且只要那火一样的红色花。在绿影蔽日的南国,那火掩在叶里,与一众花儿一处默默的开着,嗯,天淡淡的蓝着,好似江南美人额间两湾远山,粉墙黛瓦,芭蕉正落叶。
可若是在北地呢?我眯缝起眼睛,太阳穿过睫毛,还是那样的热。
在北方,日头可不像醉醺醺的人,不管是一年哪一天,不管是一天的哪个小时,不管北风是否肆虐,不管初生的芽是否柔软,当他冲破黑夜的最后防线,万丈光芒,柄柄利剑破云而来,以霸主的姿态占领,预告着新的传奇来临。
耀眼的金光,催开了扶桑,一山一野,灼热的剑气划过裂开的花瓣,燃起了天火,熊熊的烈焰,翻腾着,怒吼着,向着西方不停歇的席卷,如血滚烫的花瓣,尽情的怒放,红的肆意,满山遍野,裹携着来自远古的洪荒气息,开出十个太阳的传说的光。透蓝的天,粗砺的土地,粗砺的风,空气中有极寒荒野的苍凉。
洪流追逐太阳到西边的地平线上,像两头凶兽狠狠的撞击,轰轰烈烈,血色弥漫,染红了半边天染红了我的眼,腥甜的气息是末路的最后盛况。我的眼中涌出了咸咸的泪光。
扶桑,扶摇直上,拖着太阳。扶桑,朝开夕落,不死不伤,从上古而来的,注定追逐着最闪耀的存在,一天天轮回不灭,透出灿烂的悲壮,愿,用北地厚重的土,夜的凉,慰你被灼伤的心脏。
太阳渐渐没入远方,我重新睁开眼,楼前的树重回暗淡,我想,此时,恐怕扶桑花也落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