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爱情

序：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从前的故事也有些悲伤，只道是“有情偏被无情伤，红颜薄命白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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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的黄土大地上，生活着一群朴实的农民，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青山为障，绿水为屏的小山村里凿井而饮，犁田而食。忙时，烈日高照，挥汗如雨依旧不肯停歇；闲时，坐在家里编织蓖篮依旧忙碌，似乎每一天都在为生活而忙碌。即便是新生命的诞生也只是一句：“谁谁家生孩子了，是个女娃。”

我的姑姑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来到了奶奶身边，为奶奶艰苦的生活添了一丝乐趣。即便后来又有了弟弟妹妹，她也是那个最美丽，最可人疼的姑娘。她好似天边的月亮，永远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为你照亮。其实，我对这个姑姑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关于她的故事大都是奶奶告诉我的，说的最多的就是她的美丽和她的善解人意，还有她那令人唏嘘的命运。

六七十年代的人们都是朴实无华的，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时尚潮流的打扮。那时的女人们最多是把长长的头发编成麻花辫，一前一后的垂在肩上。偶尔有爱美的姑娘偷偷的在辫子尾梢插上一朵野花。我的姑姑也不例外。一头靓丽的秀发编成了两个漂亮的麻花辫，更加衬托出她那娇美的容颜：小小的瓜子脸上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星眸转动，顾盼生辉。弯弯的眉毛不黛而黑。娇俏的鼻子，一点朱唇。静态时嗔鼓粉腮、娇蹙娥眉；动态时轻移莲步、风摆柳腰，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美人。阿婆大妈们只要见到她都会忍不住说一句：“这姑娘真俊。”

十八九岁的年纪宛如初生的太阳，正是对生活充满希望也是对爱情充满憧憬的时候。美人姑姑也有自己的幻想。看落日的余晖她会幻想明日的朝霞，看悬月如钩她会想吴刚砍树是否能引起嫦娥的关注。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会遐想一下未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只是那个时候生活能给予的也只有青山绿水的那一方天地，爱情变成了奢侈。当晨起的阳光洒在窗棱上时，美人姑姑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沉睡的弟弟妹妹，轻手轻脚的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先是为奶奶做好晨起的吃食，然后再照顾弟弟妹妹的洗漱事宜。等奶奶下地干活后还要继续喂喂鸡，扫扫地，忙碌一下其他的事情。她的勤快为奶奶解决了后顾之忧，让奶奶可以一心忙地里的事情，是真正的“小棉袄”。每每说到此时，奶奶都会感叹一句：“你这个姑姑啊，真是让人疼到心坎里。”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相遇，也许，日子也就这样平淡的继续下去了。美人姑姑会找个当地人出嫁生子，继续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然而意外总是这样不期而遇，美人姑姑遇上了她的“劫”，找到了她所谓的爱情，从此远走他乡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午后的村庄十分的静谧。美人姑姑在忙完家里的事情后就来到了后山的小溪边。这里是姑娘们的秘密基地，天然的山石围绕着潺潺的小溪，绿柳成荫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浴池。在夏日炎炎的季节里，青山绿树，微风习习，躺在里面可以消除一天的热气。姑娘们经常约上三五好友一起来洗浴。不知为什么那天朋友们都有事，美人姑姑只好自己来到了这里。这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美人姑姑刚刚坐在青石板上，正要褪去身上的外衣，一声急促的声音忽然响起：“姑娘”。

美人姑姑吓得赶紧收回正要解衣的双手，站起来顺着声音回头一看，一个瘦高的男人正站在对面的树丛中。一双好看的眼睛就这样远远的望着她。怎么形容呢？黑如矅石，满目星辰，清冷中带有一丝温柔，只是脸上的慌张出卖了他现在的窘迫。手中的画板似乎解释了他突兀的存在。美人姑姑愣了一会儿问到：“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镇上新来的老师，听说这里风景好，过来采风的。”那个男人一边收起画板一边说到。

“哦，怪不得我从没见过你，只是这里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美人姑姑看了一下溪水有些可惜的说到。然后又小声的嘀咕到：“看来今天不能洗澡了。”

“嗯，知道了！冒昧之处多谅解。”那个男人看了看美人姑姑后又看了看溪水若有所思的说到，然后背起画板顺着山路走了。

美人姑姑看着那个男人离开的身影，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在溪流里趟了趟水也离开了。

回到家以后美人姑姑并没有向奶奶说起这件事，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确实，在当时的她看来这就是一件小事情，不值得放在心上，这也为她以后的命运留下了隐患。

日子就这样在日出日落中慢慢的流逝，美人姑姑依旧每天忙忙碌碌。偶尔的空闲时间就是坐在门前的石墩上看着落日下的余晖，看着天空中的晚霞，听着清风吹着杨柳发出沙沙的声音。路过的阿婆大娘们看到后都会忍不住的说一句：“这丫头，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美人姑姑听到后也只是微微一笑。

又是一个农忙的日子，奶奶看了看天空，烈日骄阳没有一丝凉气，应该不会有雨。嘱咐了美人姑姑几句就扛起锄头下地干活去了。但夏日的天如同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没一会就刮起了大风，刮落了院中的衣裳，眼看着黑云也慢慢的压了上来，美人姑姑赶紧拿起雨具给地里的奶奶送去。谁知刚刚走到山脚下，雨水伴随着狂风便迎面而来，美人姑姑看了一下天气不由的加快了脚步。这时，雨中一个人影正紧紧的抱着手中的东西从她的面前匆匆而过。两个人不由的向看对方看了一眼，认出了彼此。“山中一别已数日，再次相逢雨中行。”仿佛这次的相遇又是老天安排的。

“姑娘，能借你的雨伞用一下吗？”那个男人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试探的问道。

美人姑姑看了看雨伞，又看了一眼雨中的男人，此时的那个男人就这样看着她，眼中有着局促和不安，手里紧紧的抱着画板，一脸期待的等着答案。美人姑姑犹豫了一下把伞递了过去，什么也没说继续向前走去。

“姑娘，你住在哪？到时候我把伞给你送回去。”那个男人看着匆匆离开的美人姑姑大声的说道，声音伴随着雨声慢慢的消失在风里。

美人姑姑没有回答，小跑了几步就消失在雨里。

那天美人姑姑是淋着半个身子回来的，奶奶问她另一把伞去了哪里，美人姑姑只是淡淡的说借了出去，却并没有说借给谁。奶奶听后批评了美人姑姑几句也没放在心里。直到几天以后奶奶看到美人姑姑拿着雨伞进了家里，才知道伞是借给了一个陌生男人。原来是那个男人一路打听找到了这里。

从那天起，美人姑姑出门的时候越来越多，愣神的时候也越来越多，经常看着一件东西一看就是半天，慢慢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空闲的时候也不再坐在石墩上看落日看晚霞了，而是经常打扮自己。有时候一出去就半天，回来时表情甜蜜。然而每日忙碌的奶奶并没有发现此时美人姑姑的异常，依旧两点一线的奔波在家里和田里。

直到有一天，村里传出了风言风语：有个外地男人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村外，好像在等谁谁家的姑娘。此时奶奶才意识到自家的女儿好像经常不在家里，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半天，奶奶生气了。终于在一个午后，奶奶没有向往常一样去地里，她静静的坐在家里，手里拿着蒲扇摇来摇去，想要赶走夏日的热气又好像赶走心里面的怒气。这时，一脸甜蜜，满面羞红的美人姑姑静悄悄的回到了家里，此时的她似乎还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并没有发现杏树下的奶奶正一脸怒气的看着她。

“回来了，大中午的不在家去哪了？”奶奶看着一脸羞红的美人姑姑强压着怒气问道。

“没去哪，妈，你怎么在家？”美人姑姑这时才发现奶奶正坐在自家的杏树下，手里拿蒲扇，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美人姑姑的内心不由的紧张起来。

“我问你去哪了？”奶奶再一次问道，手中的蒲扇随之停了下来。

“我，我出去转了转。”美人姑姑紧张的攥了攥手，心虚的说到，眼睛却不敢直视奶奶的目光。

“转了转，去哪转了，是去和男人约会了吧？”奶奶忍不住大声的骂道。

“没有，我就是出去见一个朋友。”美人姑姑眼含泪水的说到。

“朋友？你给我一句实话，村外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来找你的？”奶奶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几步来到了美人姑姑面前，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大声的问道。

就这样，奶奶知道了美人姑姑与那个男人的事情，也知道了那个男人的来历，一个来自千里之外的下乡青年。睿智的奶奶从来都知道自己女儿的美丽，也明白姑娘大了开始恨嫁了。但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爱上一个外地人，一个千里之外的人，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反对两个人的交往。只是陷入爱情的小姑娘此时是听不进任何话语的，一心都扑在那个男人身上。每日的空闲时间就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让原本就美丽的她更加靓丽。所谓的“悦己者容”说的就是此时的美人姑姑。

奶奶的反对并没有成功阻止美人姑姑一心追爱的决心，反而加速了美人姑姑离开的决心。那天月色朦胧，杨柳依依，美人姑姑来到了青石桥下。一眼就看到了月光下的那个男人，此时的他正坐在岸边低着头摆弄着什么，表情中充满了认真却又夹杂着些许期待。美人姑姑轻轻的咳了一声。那个男人听见后急忙站了起来几步跑到美人姑姑的面前，一脸笑容的说到：“你来啦！”

美人姑姑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说到：“这么晚了，你约我来这有什么事？”说完后表情有些不自然，多了小姑娘的羞怯。

“我，我想送你一样东西，你看看喜欢吗？”那个男人说完就把手里的木匣递给了姑姑，不经意间碰到了美人姑姑的手，耳根不由的红了起来。

“是什么呀？”美人姑姑好奇的看着木匣想要打开。

“别现在打开，回家再看，然后给我一个答案。”那个男人忽然握住美人姑姑的手说到，此时的他眼中星光点点，耳根越发的红了。

路上真安静啊，美人姑姑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羞红的表情也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美人姑姑拿着那个男人送的东西匆匆的回到了家中。杏树下，一盏青灯，美人姑姑轻轻的打开了手中的木匣，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画，画中的女子手握一把青伞在雨中匆匆前行。即便是个背影却也勾勒出了那个女孩的美丽模样，正是美人姑姑雨中借伞时的情景。画的旁白处还写了一段话：“姑娘在我心中如同天上明月，我对姑娘早已情根深种，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能形容你的美，我早已词穷，只能借用古人的诗句来表达我的心意：“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真真是我心中的美人矣！更盼汝心似我心，共赴鸳鸯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有才华的男人，只需情丝微挑，就能让一个姑娘飞蛾扑火。那晚，美人姑姑坐在树下一遍遍的用手摩挲着那幅画，面色羞红，眼中布满了星辰大海。

看着如此沉迷于爱情的美人姑姑，奶奶再一次的阻拦，只是此时的美人姑姑已经与那个男人私定终身，发誓彼此不离不弃。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为了与那个男人远走他方。美人姑姑第一次与奶奶发生了争吵：“妈，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去千里之外。”

“真心相爱？千里之外？我的姑娘啊，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妈妈告诉你再真的爱情也抵不过岁月的流逝，再美的爱情也有平淡的时候。你现在还年轻还没有结婚，不明白婚姻中的种种无奈，一时的爱情不代表以后的幸福，我的傻姑娘啊！”奶奶拉着美人姑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

“不会的，我相信他，他说他会爱我一辈子的，也愿意与我一起晓看天色暮看云，粗茶淡饭度一生。”美人姑姑信誓旦旦的说道，此时的她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神情中充满了深情。

“可是，他家远在千里之外啊，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你受了委屈妈妈都不知道啊，更不可能为你撑腰啊。”奶奶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一句一句缓慢的说到。

“怎么可能，他对我可好了，怎么可能给我委屈受，你放心吧，妈！”美人姑姑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此时的她是如此的相信爱情，如此的相信那个男人。

就这样，美人姑姑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完美爱情的憧憬离开了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小山村，离开了生她养她的父母和那个男人一起去了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

经过一路的车船辗转，终于来到了那个男人的家乡。那是典型的江南水镇，屋前屋后水流环绕，乌蓬小船划桨出入，白墙乌瓦，灰檐淡木，依偎着碧水而建，青翠色的大树挂顶，阳光落下，留下斑驳的光影。

那里的居民从小与水相依为命，习惯枕水而眠。雨季时丝丝细雨，碧水蜿蜒。晴日里小桥流影，垂柳蓬茸，流水潺潺，如诗如画，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如此景色，对于从小生活在北方的美人姑姑，从小与大山打交道的美人姑姑来说，这里就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美人姑姑一下子就被深深的吸引了也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地方，爱上了它的风景如画，爱上了它的水乡情调，也更一步加深了她对爱情的信心。当然，此时的那个男人依旧温柔如故，依旧对美人姑姑情意绵绵。一双桃花眼中深情的演绎着对美人姑姑的情深似海，两人在父母的同意下举行了婚礼。而奶奶因为要照顾一家老小并没有参加婚礼。只有爸爸和大伯经过了三天两夜的舟车劳顿去到了那个江南水乡，去送她们的姐姐出嫁，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成为别人的新娘。（那时的爷爷早已去世）

新婚之夜，那个男人牵着美人姑姑的小手，便是脸藏笑意、内心微动，等到美人姑姑温香软玉入怀，开始真情流露；两人于榻间调笑，美人姑姑便是低垂粉颈、心口早已怦然鹿跳；等到撩到情深，回眸一笑，便是情丝摇魂，红罗帐中共赴巫山。

新婚的甜蜜，让美人姑姑体会到了婚姻的美好。每每家书传递，都会向奶奶诉说着她的生活幸福。每当此时奶奶都会让父亲一遍遍的读着那封来自千里之外的书信，感受着女儿的点点滴滴。眼中的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是多么想念她的女儿啊，又是多么的想见见她的女儿啊。可奶奶只能从书信中缓解她对女儿的思念。等信，成了她唯一的办法。

“兴起抚弦谈水月，闲来侍墨话桑榆”。美人姑姑确实是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那个男人也对她始终如一。两个人妇唱夫随，琴瑟和鸣。忙时，那个男人挑灯工作，姑姑此时就会准备一份自己做的小馒头，递一杯白水，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纳着鞋底。“一灯二人出双影，无声情系两人心”；闲时，二人乘船花中过，偶有莲子手中握。这时那个男人就会打趣到：“莲子，莲子，早生贵子”。每每此时，美人姑姑就会香靥凝羞一笑开，然后将手中莲子抛向那个男人。更多的时候是那个男人带着姑姑来到家门口的海棠树下，摆一把竹椅然后美人姑姑静静的坐在那里，铺开纸墨为她画上一幅画，画中的女子含羞带怯，满目星光。

就这样，美人姑姑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过着自己的生活，逐渐融入了当地的生活，开始慢慢习惯了那边的口味，偶尔也会说出一句当地的方言。只有家书是她对奶奶不变的承诺。空闲时间就会时不时寄出一封家书来向奶奶诉说着她的各种幸福琐事。只是时间流逝，岁月如梭，再美的爱情也会抵不过生活的琐碎。后来的信件中逐渐多了其他的故事，信中奶奶知道了美人姑姑怀孕了，知道了美人姑姑生孩子了，知道了美人姑姑开始每天忙碌于伺候公婆，照顾孩子了。再后来的信中不再是对婚姻的憧憬了，更多的是琐碎的生活，矛盾冲突了。此时的家书，更多的是美人姑姑对亲人的想念和对故土的思念了。每当看到这样的信件时奶奶都会望着远方不住的流泪。

直到有一天，奶奶又一次收到了姑姑的来信，信中说是带着孩子回来探亲了。我依稀记得那是在我四五岁的年纪，家中忽然热闹起来。爸爸和大伯每天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准备什么，奶奶也时不时的望着村口方向等着女儿的回来，偶尔还抹着眼泪。这是与女儿分别多年后的第一次相见，这是女儿成为母亲后第一次带着外孙归来，多年的牵挂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阳光明媚，微风轻拂，杏叶微落，美人姑姑在奶奶无限的期盼中终于到家了。这是我与姑姑的第一次见面，具体的见面情况我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面前的女人眉眼如画，笑魇如花 ，温柔了时光。只记得那天家里好热闹，来了好多人，围着美人姑姑诉说衷肠。只记得我得到了一身翠绿色的新衣服，穿在身上引起了其他小朋友的围观。只记得来了一个与我一般大小的男孩，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们一起玩耍，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小誇子”。只记得奶奶拉着美人姑姑的手，一遍遍的看着她的姑娘。只记得父母总是进出厨房不停的忙碌着。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几日的探亲还没来的及缓解双方的思念，美人姑姑就又要离开她日思夜想的地方了。

临走前的一个晚上，美人姑姑是和奶奶一起睡的。那一晚弯月如钩，星辰满天。那一晚夜凉如水，却依然内心如火。那一晚她们说了好多心里话。美人姑姑说了她的迷茫，说了生活的种种无奈。说了那个男人想要更好的前程，说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取舍。美人姑姑靠在奶奶的怀里轻声说着：“他对我一直以来都是温柔体贴，小有情意。我也相信他，即便有一天他站在了新的高度，也不会负了我的。”只是她不安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声音中充满了忐忑，不自信时时环绕在心间。奶奶听后用手捋了捋美人姑姑的头发说到：“男人功成名就时往往容易迷失方向，你要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心，做他黑暗中的明灯。”

三天过后美人姑姑带着奶奶给她准备的东西准备离开了。临走时奶奶拉着美人姑姑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嘱咐，美人姑姑一边用手轻轻的替奶奶擦掉眼泪一边点着头。泪水顺着她那美丽的脸庞慢慢滑落。爸爸大伯也红着眼睛。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探亲会是美人姑姑唯一的一次探亲，也是美人姑姑与家人最后的一次见面。

当故事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想起了奶奶曾经说过的话：“一个女人背井离乡的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唯一能支撑住自己的就是她的心中还有爱。如果有一天爱消失了，那么这个女人的心也就死了。心死了，还能剩下什么呢？”当时的我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记得奶奶又一次留下了泪水，手里还不停的摩挲着美人姑姑留在家中的唯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她笑魇如花。

再后来的日子里，美人姑姑依旧用书信来诉说她的故事。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流逝，书信中的故事不知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少了，还时不时的会有一些感伤“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每每此时，奶奶就会让父亲寄出一封又一封书信想要了解美人姑姑的情况，然而没有一封回信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美人姑姑再没有说过那个男人的事情。再后来的日子里，书信也变得越来越少了，由原来的几个月一封慢慢的变成了半年一封，再后来就是一年也没有一封信了。寄过去的信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几年以后收到了一封电报：速来，人已亡。

接到电报的奶奶一下子晕了过去，爸爸大伯一阵手忙脚乱。等奶奶醒来后急忙踏上千里之外的地方。那时的车马都好慢啊，路途好远啊！爸爸大伯在一路颠簸中第二次踏上了这个江南水乡，那个埋葬了美人姑姑爱情的地方。即便是三天两夜的舟车劳顿却也赶不上看姑姑最后一眼美丽的容颜，见到的是周身散满石灰，间或中能看到脸上有淤青的尸身。没人告诉父亲美人姑姑是如何香消玉损的，父亲也打听不出来任何事情。势单力薄的父亲和大伯只能悲伤的看了美人姑姑最后一面，看着她带着满身的伤痕入土为安。父亲和大伯就这样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向奶奶如实的描述了当时的情况。气急攻心的奶奶又一次晕了过去，醒来以后每日看着美人姑姑的照片以泪洗面，最后患上了眼疾。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中年丧夫，老年丧女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就这样，姑姑走完了她的一生，在女人最美的年纪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最后几年的日子里，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香消玉损的，只知道一个美丽的女子带着对爱情的向往，奋不顾身的奔向了远方，最后得到的却是一条不归路……

十几年后，那个曾经说着我听不懂话的男孩又一次来到了我的家中，他只是看看他的外婆，看看他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却没有留下一句关于美人姑姑的事情，然后离开了。自此再也没有来过，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美人姑姑的故事就这样尘封在岁月里，无人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