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

“今天去你表哥家喝酒，可要把自己收拾得风光点，不要丢了我们家的脸面。”家婆语重心长地叮嘱自己的儿子。

家婆翻出一件赭红色毛呢大衣对着镜子郑重其事地穿上，然后凑近镜子，摸了摸额头和眼角。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没有因为家婆的抚摸而消隐，它们顽固的待在家婆的脸上嚣张得宣誓着自己对整张脸的主权。水、乳液、隔离霜，一个不落地被安排上阵，攻额头掠眼角。顽固的皱纹虽然没有缴械投降，但已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家婆轻拍两颊，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满意的笑。

老公身着藏青色西装，手捋着额前头发，意气风发地向我走来，“老婆，你也去拾掇拾掇自己呀。”

“我这样很好呀，一顿饭而已。”我满不在乎地说。

“你倒是把我给你买的戒指项链戴上啊。”老公有点“恨铁不成钢”。

“那些东西我放在单位，没有带回来。”

这时，家婆已收拾停当，金耳环穿耳，金项链围脖，金戒指缠指，玉手镯绕腕，满身珠光宝气。我忍不住掩嘴想笑。

“西装怎么能搭配毛衣？你去把那件浅蓝色的衬衣穿上。”家婆看到老公的着装很是不满。

“这可是大冬天，我可不想把自己冻坏。”老公不耐烦地回绝了家婆。

老公脾气大，家婆不敢再说。她看了看我，说：“小文，你去换身正式点的衣服吧。”

我顺着家婆的眼看了看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就穿这身吧。这身穿着舒服，我很喜欢。”

家婆无可奈何。

到了表哥家，家婆和她姐，还有其他的七大姑八大姨热火朝天地聊起了家长里短，老公也和他的表哥表弟以及外甥女外甥郎们闹得欢天喜地。我站在那儿，无所适从。表哥的屋后有一片竹林，那应该是一个好的去处。于是，我一个人悄悄躲进了竹林。阳光透过竹叶的罅隙，斑斑驳驳散在弥漫着泥土气息的地上，微风轻拂，竹叶互相致意，沙沙呢喃。我在斑驳的光影中觅笋散步；在竹叶的呢喃中倾听大自然的天籁之音。此情此景，好不惬意！

不知不觉，已到就餐的时间。回到表哥家，听到老公正在和外甥们聊自己的车子。借钱买的车子，我不知有什么好炫耀的！当初我建议买辆十来万的，他不听，硬是买了辆三十多万的。还了三年贷款，现在还在还。家婆呢，被七大姑八大姨夸得满脸绽放着春花。

我埋着头，一声不吭加足马力迅速吃完了饭，然后逃也似的跑到屋后的竹林呼吸新鲜空气。

后来，表哥向老公借钱，表姐也问老公借钱。老公无钱可借，可表哥表姐却认为是老公不想借，转而问家婆，家婆也无处筹钱。没有借到钱，表哥表姐觉得很没面子，从此，再不愿与婆家来往。借钱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他们家的那些亲戚都知道了。大家一致认为家婆和老公没有借钱是因为怕还不起，是小气。

现在，家婆和老公，在他们那些亲戚面前，很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