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每次听到《老男孩》这首歌,关于那个女孩的记忆就会瞬间浮现。很奇怪,《老男孩》不在我的歌单里,也不属于时下流行歌曲,却会时不时地蹦出来,“轰”地一下打开我的记忆库。属于她的那个角落,就亮起了灯光。
那是高三上学期,大约十月份吧,她从市区的学校转过来我们班,和我同桌。
几年前第一次想起她的时候,我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了,但隐约记得她出现的时间。此时此刻我坐在这里干巴巴地回忆着,有种被时间洪流挟裹向前的无力感,因为我已经记不清楚具体时间了。只记得当时班里的学习氛围很紧张,以前总黏在一起的好朋友在那段时间也没有留下什么生活化的印象,学习至上,硝烟四起,一定是高三无疑了。
但也不是刚开学,因为我的记忆库里有一段高三刚开学不久后的影像资料,是关于一个男孩子的。周日晚自习,我坐在第一排,身边是班里的学霸。学霸在学习,我在写诀别日记,用了半节课写完,再用半节课撕成碎片,那个男孩子就像那些扔掉的纸屑一样,被驱逐出了我的情感世界。而关于她的记忆里,没有任何那个男孩的痕迹。结合她给我留下的衣衫单薄的印象,也没有到十一月份,所以大概也许可能是十月份吧。
十月份的一个10分钟课间,教室里有点吵。她摘下她的左耳机,塞进我的右耳——“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啊,到底我该如何表达,她会接受我吗”——这是每一次回忆的开端。
02,
“她长得很美吧?”听过我讲这个故事的朋友都会这样问。在我轻轻摇头之后,有的朋友会一副看透我了的样子:“懂了,是个酷girl。”是有点,但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是个艺术生,学的画画,文化课一塌糊涂也不急着学。在小县城的文科重点班里,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往前冲,早上4点多起床,晚课9点多结束后再上一节培优补差,身体差一点的都要补充营养品续命。课间上厕所和饭点吃饭是用跑的,吃饭也不能太慢,慢一步就要从班主任身边侧着身子进教室——我至今还没有见识过心理压力可与此相“媲美”的其他情境。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一个不急着学习的女孩子,是有些鹤立鸡群的酷劲儿。
但她又不是那种不可一世的浪荡子,以不学习为荣,以苦读书为耻,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她是一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如果要为她画一幅画,应该用很淡很淡的色彩,淡黄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浅色的衣服,离远一点就看不见了的那种。
她很瘦很轻,单薄的身形随意地撑起简单的衣服,细软的头发松松地束在脑后,走起路来也没什么声响。我们偶尔一起去上厕所,路上她挽着我的手臂,小鸟依人的样子。她和我个子差不多,因为身形瘦长,远远看起来比我高很多;又因为柔弱无骨,挽着我的时候又感觉比我矮一些。和她一起走在路上,我会有点紧张,像捧着一根漂亮的羽毛,要提防着风,小心着雨。
我是一个居家小女人型的巨蟹座,总被照顾,也喜欢被呵护。她是少有的让我生出无限保护欲的女孩。
03,
可她哪里需要我保护噢。从小愚笨的我一无所长,在学习上能略微胜过一些人,也是拼尽十二分力的结果,偏她又不在乎学习。
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在老师要过来的时候碰一下她的手,把她从周公那里唤回来。
接收到我传达出的讯息后,她会缓缓调整一下身形,假装看书。很多时候我禁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在睡觉,因为在被我唤醒后她那副清醒的、淡然的、不慌不忙的样子,就好像她本来就是一直在看书,而不是睡觉被叫醒后假装在看书。
我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当过一段时间老师,见识过各种各样自以为能蒙蔽老师的装模作样,还是觉得她的技能最高级。
对于随便遇到点事就溃不成军的我来说,她身上那种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紧张,什么都不打不倒她的气质,是一种极难修炼的气质。我大概这辈子都不能拥有了。
04,
细算起来,反倒是她为我做得多一些。她话不多,声音低低的,有点沙哑,听起来有一种历尽千帆阅尽人间的感觉。
她知道我打小喜欢画画,就在闲聊的时候给我讲一些绘画方面的知识。虽然因为毕业班学业繁重,我俩几乎没什么闲聊的时间,但只字片语的,也让我很开心。
有一个大课间不用下去跑操,大家都在教室过道或门外走廊上放松。她没起身,我也就留在座位上没有出去。黑板上是上节课数学老师留下的板书,一道大题的解法,占满了版面。上了高三以后我就不怎么研究这种需要动用智商的题目了,只在我努力刷题就能提高的知识点上下功夫。当时我双手撑下巴盯着黑板,在想数学好的同学是不是脑子里比我多长了很多东西,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我,说:“我教你画眼睛吧。”
她拿出一个普通作业本,翻了两页就是空白页,在上面画起来。轮廓,色调,线条,衬托,眼睛里其实有三种色调,眼球的凸出感可以用边上线条的重描来体现,单眼皮双眼皮各种眼角,我第一次知道,画眼睛不画睫毛也可以那么漂亮。
“是不是比数学题简单多了?”她朝着黑板抬了抬下巴,撇了一下嘴,皱了一下眉,然后就“扑哧”一声笑起来。
她的眼睛很亮,那天应是晴天。
05,
后来她离开了我们学校,把她从市区带过来的学习资料放在我的位置上,那时我们已经不是同桌了。
算起来她大概在我们班待了两个月?或许更长或者更短,我不记得了。她来的时候我们没有互道“你好”,她走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说声“再见”。她在我世界存在的那段时光就像梦一般,模模糊糊,亦真亦假。如果不是《老男孩》,我应该也不会想起她,也不会意识到我曾那么单纯地喜欢过她。
其实那天她给我听的《老男孩》,我什么也没听懂。教室很吵,耳机塞在经常不听歌的我的耳朵里有点难受,而且我至今也不曾拥有不看歌词就能听懂一首歌的能力。我只是很努力地发动我的右耳,尽可能地接收耳机里传出来的感觉,然后扭过头跟她说:“有点沧桑的感觉。”
很高兴我的话让她产生了一点得觅知音的感觉,让我得以听她讲这首歌,讲筷子兄弟,讲她的感情。
那天我们凑得很近,近得能听得到她的呼吸。但我却让她的话语落了地。我的耳朵有点小问题,我想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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