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有泪之三十

梧桐有泪之三十

      我还是头也不回的搬了出来，在黄照的对街找了个房子。

      有阳台，窗外有梧桐树，有碎花床单，房间里的书还是堆积如山，只是书堆里再没有一个穿着白色衣裙认真翻阅我书皮上的水彩画的人，还时不时的歪着头问我：“为什么会想到用这样的色彩，为什么对主人公有这样的理解……”

      我也会习惯的，这个没有花香弥漫的新生活。

        我正在整理书架，颜子无数次告诉我书架的空间应该如何利用才不至于让整个房间充斥着书，墙上，地板上，椅子上，甚至冰箱里。

      在家里时一直想着总有时间会收拾好，却一直搁置。还是一样的书，我折的书皮上还是那些画，几乎每本书上都有颜子的指纹，而现在我只能将我对颜子的爱印在她的指纹里，像涓涓细流在小溪里流淌，只是指纹的轮廓是一个圈，不然我的思念也能像小溪一样东流入海找到归宿。

      我回想着颜子说的那些整理书架小窍门儿，为了能放下所有的书我特意装了满满三面墙的书架，我认真的将每一本书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不管要花费多少时间，我将会整理出井井有条的书架，如颜子口中一直形容和期待的那样。

      门铃响了，黄照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短袖，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瓶葡萄酒和几个便当盒。

        他平时喜欢穿牛仔多过于这些颜色鲜艳清新的衣服。他从不喜欢戴首饰，今天手腕上居然戴了一只手链，几条卡其色的牛皮带子在手腕间随意缠绕着，几个古铜色的小圆片穿在其中，恰到好处。

      他走到了书房的书架前，额头的刘海也稍稍剪短了一点，模样显得阳光了许多，他抬头看着高高的书架有些吃惊，他微微张大了嘴巴：“这些书都是你的吗？小图书馆啊。”

        还在地上将书分类的我起身站了起来：“嗯。以后你也不用去图书馆看书了”，说着我拿起一本书踮起脚尖准备往书架上放，他接过我手上的书说：“我来。”

      “每本书都编号了吗？”，“这些书皮也都是你自己折的吗？”，“上面的水彩画也是你自己的画的吧，有什么含义没？”

      一向沉默寡言的黄照忽然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好奇的问了我一连串的问题。

      今天的他好不一样，或者说这才是他卸下防备和伪装原本的样子，这样的改变是苓儿乐意见到的，想到这，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看着在书架前来回踱步研究的他，笑着说：“浅绿色很适合你，很好看。”

      他停了下来，右手抓着后脑勺傻笑着，我承认，看见眼前的他呆萌的样子，还是让我有些不太习惯，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黄照，你也太可爱了吧，哈哈，不过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居然有些脸红，他看着大笑不止的我，忽然认真了起来，说：“你都重新开始生活了，我也想有些改变，一切重新开始啊。”

      见他如此认真，我尽量憋着不大声笑出来：“是的，是的。那……全新的黄照同学，要不要跟我一起整理？”

      听我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面前：“好，从哪里开始。”

      我的所有书是按照分类号加种次号排序分类的，和暮城图书馆一样。我跟黄照讲了一遍它们的排法，我们很快就默契的开始了。

        我从来不写读书笔记，所有的感受和体会都被我融会在书皮上的那副画里，书不尽言，在我看来任何在书中强加的个人情感都是在对这本书的不敬，读书时我们应是空杯，这样才能让自己融入书中取其精华，不然读书便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我能忍受它们横七竖八的躺在我身边的任何干净区域，却不能容忍任何一本书有褶皱或是污渍，所以很多书只是因为时间长久或是翻阅的次数多才显得有些破旧而已。

        有了黄照的帮忙，不到半天的时间我就整理好了书架。黄照走到客厅，见他拿着刚刚带过来的葡萄酒，我说：“开酒器在壁橱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醒醒酒，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款，带给你尝尝。”

      “红酒我倒是没有多少了解，得向你多学习学习。”

        “可以啊，你可以教我品茶。”

        “哈哈”，我们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黄照说，配菜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照着食谱做了很久。

      据他了解到的，美食能让我快乐。

        比如左默的早餐。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的一起吃过饭，天南地北的聊着天，只是我偶尔会晃神，想着这款口感浓郁的红酒颜子应该也会喜欢吧，还是她会比较喜欢黄照的蔬菜沙拉。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黄照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礼盒，“这个，送给你。”

      我接过礼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条跟他右手上戴的那条一样的手链，不同的是上面串了一块大红色的心型铜坠子，红的鲜艳却有画龙点睛的效果。

      “我很喜欢，很漂亮。”

      他很开心，举起他的右手有意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那条，“选了很久没有喜欢的，就买了材料自己回家做的。我帮你戴上吧”，他坐到了我的面前，“戴左手吧”。

        “戴好了”，他说着伸出右手放在我的左手旁边，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柔和，他认真的说道：“苏又，谢谢你。”

      我有些慌乱也有一点紧张，我抽回左手，急忙用右手把弄着手链。

      他却大笑了起来：“苏又这个样子也很可爱啊。哈哈。”

      他歪着头看着我，我能感觉的到，他眼里的冰在一点点融化，有种温柔在他眼里开始流淌，闪着点点星光。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们都应该感谢苓儿，是她，一直在给我们力量。”不知不觉已经深夜了，微醺的时候，时光也像入喉的红酒一般不经意就变得厚重，而这样的时光往往都像是去见情人一般，匆匆而过。

      我们面对面坐着，沉默了很久，但好像并没有停止沟通，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交流方式，可让人感到安稳。

      “今晚我不回去了。”黄照说。

        我在客厅放了一个立式的射灯，是温暖的黄色，像白炽灯那样直接。此时的黄照脸颊绯红，额前的刘海散落，眉宇间柔情和冷峻相杀，在灯光的笼罩下又添了些许神秘。

      “你愿意就行。”

        “那你愿意吗？”他转过身来双手捧住了我的肩膀。

      “啊？”

        “你愿意吗？我们一起面对余生”，他抱住了我，紧紧地，“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改变。”

        他还不知道，其实在我心里，生活和经历早就已经将我们捆绑在了一起，不由我愿不愿意，我也已经离不开他了。

      每次看着他就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们无法跳脱出来看到自己努力生活的样子，有时是因为不敢面对那个太过真实的自己，可能逃避吗？终有一天，你会遇见你的影子，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或是在昨天你们刚刚擦肩而过，那个赤裸裸的自己，可怜，又倔强，其实谁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当你遇到他，你会爱上他，就像假装爱上了你自己，他抱着我，像能互溶的两种介质，随时都能溶解在一起。

      这种感觉让我很熟悉，六岁那年，我遇见过年少时的自己。

      “你相信吗？一个人离开了另一个人就活不了了？”

      “我相信，我现在特别相信。”

        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他抱紧了我，像在深黑的水里扑腾着抓住了漂浮的救生圈，左肩的领口从我的臂膀缓缓滑落，每个人的身体都有特别的味道，气味相投，是种缘分。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有时候我们经历一些事情后，以为它是为了教会我们应该更懂得珍惜，其实吧，它只是想告诉你，人生之事，需得看淡。

      而这一点，倔强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得。

      那时候的我，不懂装懂，那么无药可救。

      黄照趴在我的肩膀上用力的亲吻着，像吸血鬼一样贪婪的想据为己有，肌肤和他的唇一样柔软，气味像来自同一个出口在我们的身体里互通自如，我闭上双眼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让自己完全沉溺在他的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