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丽新世界》看小说中的人物 02

从《美丽新世界》看小说中的人物 02

在上一节中，我们提出了疑问：我们能没有伯纳吗？

我想所有阅读这篇文字的人都有了明确的答案：不能。

不仅是伯纳，在这个故事中，还有许多人物，是不可或缺的，甚至主宰着整个故事的脉络。

03辅助性人物——丽英那·克朗

“丽英那。”护士拔出针管，站直身子后，福斯特先生叫道。
那姑娘吃惊地转过身来。人们看得出，虽然这里的光线让她红得犹如生了红斑狼疮，眼睛也出奇地红，却异常美丽。——《美丽新世界》

美丽的丽英娜，一名换瓶车间护士，不需要忙于家务，有着优越的生活条件，主张消费，可以在工作之余与任何男性交往，永远都不会衰老。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痛苦和掩饰，没有责任，没有束缚。只要大家共同遵守“自由、本分、安定”的原则，任何人都能活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婴儿。

在丽英娜的部分，充满了这样细致、精彩又带有矛盾色彩的描写：

丽英那出了浴室，用毛巾擦干身子，顺手拿起一根插在墙上的软管，接着把管口对准胸口，扣动了扳机，似乎要自杀——一股热气喷出，立刻，她全身洒满了一种极细的爽身粉。——《美丽新世界》

作为伯纳的女伴，她很难接受他的忧郁，更难理解他对她的过分尊重。而当她发现自己爱上野蛮人约翰以后，她就像得到了一次强烈的情感启蒙，迅速成长为一个爱情的战士，无所畏惧的冲向约翰，迅速占领，迅速落败，完全陷入失去自我的泥淖之中。

她一跃而起，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仿佛他随时都会从她身边溜走，而且又害怕他说的是假话。
“快告诉我：你是真的爱我还是不爱？”
……
他想从她的搂抱中挣脱出来。可丽英那却越搂越紧。
……
野蛮人突然使劲抓住她的手腕，粗鲁地一甩，就把她推出去几尺远。
——《美丽新世界》

丽英那是女性代表，也是其他没有自我的文明人的代表。在被喜欢的人拒绝甚至殴打之后，仍然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在许多小说中，女性角色都是故事的润滑剂，也经常作为提升精彩度的工具。在《美丽新世界》中，丽英那是最主要的女性角色，她先后与3个男人发生关联，作为福斯特的女伴时，引出了文明社会不赞成感情过分持久和拖泥带水的理念；又因为对保留地的好奇而与伯纳相伴从而引发后面的故事；当她爱上约翰，则将也深深迷恋着她的约翰带到了一种彻底疯狂的境地，不断地折磨自己以求救赎。在每个阶段，她都帮助阶段性的主要人物或主要内容演绎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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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推动性人物——何姆霍尔茨·华生

伯纳来到宣传大厦，寻找因为过分优秀——而不是身高缺陷——而感到孤独的华生。

何姆霍尔茨·华生刚跨出电梯就遭到3个美丽姑娘的突然袭击——她们刚从合成声宣传局走出来。
“哇，何姆霍尔茨·华生，亲爱的，晚饭时一定到老荒原来吧，咱们一起野餐嘛。”她们围住他央求道。
他摇摇头，从姑娘们中挤了出来。“没时间，没时间。”——《美丽新世界》

华生是自动扶梯手球冠军，在4年中有过640个姑娘。但是他对女人的态度是：“这些女人！真让人消受不起！”

作为与伯纳有类似的孤独的α+，他的优越与骄傲与伯纳形成强烈的对比，倒使伯纳更加自卑了。

华生这个人物最大的作用就是推波助澜。

当野蛮人约翰模仿朱丽叶的嗓音朗读时，华生的反应是这样的：

这时，何姆霍尔茨·华生猛地爆发出一阵哈哈怪笑。
妈妈！爸爸！本身是多么荒唐的称谓，做父母的要女儿嫁给她不愿意嫁的人，而做女儿的竟然白痴到不会表明自己已有了心上人！这样的淫猥荒唐，怎么不叫人觉得滑稽？——《美丽新世界》

对于野蛮人约翰扔掉工人唆麻的行为，伯纳吓得失态，话不成句。可是何姆霍尔茨·华生的反应截然不同。他说：

“终于可以做个人了！”说着帮他一起将毒品往外扔。“是的，做了人了！做了人了！”——《美丽新世界》

华生认为自己活得不像人，只能算是低等动物，或者行尸走肉。在这个体制中生活没有乐趣，只有压抑和痛苦。

在整个故事中，辅助性人物丽英娜和推动性人物华生，就像引线式性人物伯纳和总统梦得弗的缩小版、日常版。他们虽然出场时间有限，个性不如主任和伯纳那么多面，但因为有他们，人物之间就有了一种影射关系，一方面表现出文明世界的人个性的单一，另一方面也给呈现单一性格中细微差距提供了基础和可能，让小说人物构建有了明显的层次感和真实感。

也就是说，小说中的人物，不仅有主要人物，还要有次要人物。人物要有基础作用，也要有辅助和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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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主旨性人物——野蛮人约翰

在与丽英娜游览野蛮人保留地时，他们见到了一个愿意牺牲自己却不被族人认可和接纳的年轻人，约翰。

“在那儿的应该是我，”年轻人继续说，“他们为什么不要我去？我能走10圈、12圈，甚至15圈。帕罗提瓦却只走了7圈。而且他们也可以从我身上得到两倍的血，足以把一碧无垠的海水染红。”——《美丽新世界》

约翰是二十年前走丢的本属于文明社会的女人、主任游览保留地时的女伴琳妲的儿子。

“你15岁了，”老米季马用印第安话告诉他，“你现在可以学抟泥土了。”——《美丽新世界》

这就是约翰的生活，他聪明、英俊，有着足够的勇气，身体强健。

伯纳提出将约翰及其母亲带回文明社会，作为一种实验。

在这段时间里，伯纳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优待，他不仅听不到别人调侃他关于换瓶时加了过量酒精而导致身材矮小这些话，女人们也热情起来了。来找伯纳的，都是为了一睹野蛮人的尊容。

可是当约翰与文明社会越来越深重的隔阂随着母亲的离世迅速爆发出来，伯纳受万人敬仰的梦也破灭了。

“赶快把它全扔掉——那些可怕的毒品。”
一句“全扔掉”像箭一样穿透了δ们那厚重混沌的意识，深深刺痛了他们。人群中立刻传来愤怒的咕哝。“我是在帮你们获得自由……”——《美丽新世界》

从这一段可以看出作者对这个完美的乌托邦世界的强烈痛恨。

不难发现，这一段将唆麻这种给人们带来幸福感的东西，正式叫做“毒品”。也就是说，从野蛮人扔毒品这件事发生开始，故事正式进入批判的视角。

“我需要的不是这样的舒服。我需要上帝！诗！真正的冒险！自由！善！甚至是罪恶！”
“实际上你是在要求受苦受难的权利。”
“随便你怎么说，”野蛮人挑衅地说：“就算我现在是在要求受苦受难的权利吧。”
“那你是不是也需要衰老、丑陋、梅毒、癌症、饥饿、伤病这些丑陋的东西，甚至你也希望总是担心明天有不可预知的事发生，或者你还需要遭受种种难以描述痛苦的折磨呢。”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是的，这一切我都要。”野蛮人终于开口了。——《美丽新世界》

约翰一直被称作野蛮人，而这种称呼不仅是冠于约翰的，也是悄无声息的冠于其他人，那些自认为文明，却不懂得承受痛苦，不理解诗歌、自由、冒险、善甚至罪恶的人。

在《美丽新世界》这本书中，我们不仅能看到浓烈的反乌托邦、反科学思想，还能在系列标志化的行为背后，看到作为人类本身的虚伪。这就提现了故事的中心思想：科学可以改变生活方式，却改变不了人性。

在这个故事中，人类敬仰福特为万能的主，按照不同的阶级过不同的生活。友谊是消遣，爱情是玩具，父母是笑话，生死是甜甜的巧克力棒。每个人一旦离开工作岗位，就必须像婴儿一样单纯幸福，无所求无所惧，不需要怀孕也不容易生病。快乐时只要几粒唆麻，悲痛时也只有唆麻。

可以说赫胥黎的人物刻画是非常成功的。美丽愚勇的丽英娜、自卑懦弱的伯纳，自由独立的华生、单纯执着的约翰。每个被赋予了情节的人物都展现出各自不同的特点，互相影响，从而推动着故事的发展。

也有一些人，比如主任，代表着未来、进步与矛盾；总统，代表着对过去的追悼和自由思想的包容。

虽然主任从其工作中可以主宰千万人的命运，但在他之上，还有一个总统，一个偷藏禁书，阅读莎士比亚的人。

在故事的最后，野蛮人约翰和总统有一段不短的关于存在与毁灭、幸福与痛苦的辩论。在他们的交谈中，我们能看到两个世界的交汇点，是整个故事最精彩并值得品读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