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人的焦虑

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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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代人，大都生于八十年代末，或者年代初。大一点的临近三十，小一点的也二十五岁了。我们这一代人，大都受过高等教育，对自己的职业和生活怀有许多浪漫美好的幻想。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到大都没经受过什么磨难，很少有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服的情况。我们这一代人对生活水平的要求很高，穿衣服讲求品牌，电子产品要求性能；爱时尚、爱旅游，拥有更强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欲望，也有更高的审美要求。

16年以上的教育经历，让我们自己和家庭在时间和金钱耗费巨大。高投入要求高产出。我们希望多年的教育和学到的知识为我们带来收益，转变为足够的财富和舒适的生活。 我们希望有更高的薪水，更好的工作环境；我们希望拥有自己独立的住房和汽车，我们希望能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们希望能用上最时尚的电子产品，还要有能铭记一生的浪漫婚礼。我们要的有很多很多······难道这有错吗？经历那么多年的教育，难道不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水准吗？

就算你不想这一切，那你的父母家人呢？他们把我们含辛茹苦地养大，又让你接受了高等教育。作为那个从小学习优秀，饱受夸奖的优秀儿女，你不应该找到一份待遇高、环境好的工作，并且在合适的年龄组建家庭，结婚生子吗？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就背负了太多的期望，有的人甚至是家族里多年唯一的大学生，我们理所当然地应该出人头地，活得光辉灿烂，为父母和家庭增光。

然而，我们这一代，恰好赶上了高校扩招，专业越来越水，就业形势一年不如一年。我们这一代，恰好成家立业的时候赶上高房价，独立买房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我们这一代，正好错过改革和人口基数带来的红利期，阶层逐渐固化，上升通道正在收缩和变窄。我们这一代，还缺少上一代人的吃苦耐劳，踏实勤奋；缺少上一代人经历的苦难，以及苦难所带来的经验、底气和磨砺。我们这一代人还越来越自我，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脆弱，越来越难以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在适当的年龄解决个人问题。

02

我们这一代人，刚过完童年，马上就到了中年。在中学时代单纯地只想着考上大学，上了大学还用小孩子心理在象牙塔中过着罗曼蒂克的童话生活。可是一毕业，却发现马上就面临着就业，结婚，买房。用孩子的心理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不能不说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于是，我们这一代人开始焦虑，没对象的愁着找对象，有对象的愁买房结婚。快毕业的愁着找好工作，已经有工作的焦虑工资低，发展空间小。

有个朋友在互联网行业上班，BAT三巨头之一。本科毕业4年，年薪能拿到30万左右。在一般人看来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发展了，可是也在考虑转行的问题。16年当他打算在北京买房，和女友结婚定居的时候。发现就算卖掉老家的房子，加上自己的积蓄，公司提供的无息贷款，要买下北京一套房还是颇为吃力。上次一起吃饭，他说已经积累了不少法律行业的资源，参加了北大的法学培训班，准备考司法考试，打算做更赚钱的法律工作。打仗亲兄弟，赚钱靠自己。对财富的焦虑正在构成我们这一代人焦虑的核心。

这一切焦虑从本质上说，都源于高等教育带来的身份优势不再存在。这不仅体现在财富分配上，还体现在职业发展上。阶层在不断固化，而专业的壁垒正在一点点消失。不仅工作领域跟所学专业不再必然相关，而且大部分人都无法形成真正的专业优势。这也就意味着，当你步入中年的时候，可能被比你年轻的人快速替代。多年的教育和工作，已经不足以让我们建立牢固的专业优势和职业壁垒。当你变成职场老油条，慢慢疲倦麻木、激情不再的时候。那些新进入就业市场的毕业生，更加年轻、更加有闯劲儿、更加有活力，更容易给老板带来效益，但是要的薪水却只是你的一半。这个时候，你的职业危机就显现出来了。

都知道要让自己具有不可替代性，可是在这个时代，哪儿有那么多不可替代性呢？分工越来越细，产业链条越来越长，真正不可替代性的职业优势只有极少部分，而大部分工作都是很容易被替代的。这些都不是空穴来风。前段时间爆出华为大规模裁员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们着实捏了一把汗。如果连华为技术人员这种拥有如此强的专业技能的员工，都有可能在中年被裁掉，那还有什么样的员工不会被裁掉呢？能够让你竖起坚实的职业壁垒的岗位和专业能力确实是越来越少了。

目前人民日报的一篇关于中年职业危机的报道再次说明这一点。

上海某外企白领李梅人到中年，却经历了两次“被离职”事件。第一次是作为公司元老级员工，有一次却被通知不能参加年度重要会议，这就意味着被排挤出了核心团队。李梅越级向领导反映，却被视为违反规定，无奈之一，她只能选择离开。第二次是在另外一家公司，合同到期之后，却突然被告知不能续签，由此再次失业。

他们的现在，也就是我们的将来。人到中年的职业危机不仅是要面临年轻人的挑战，而且在人工智能的持续发展下，许多基础性的开发、运营和管理工作将会被程序和算法替代。这些人工智能系统将比人类工作更加精确、更加高效，也更加节省成本，因此取代人类的工作是早晚的事情。事实上，在许多场景下（比如京东和淘宝的物流拣配仓库），这种替代已经实现了。更加恐怖的是，据说在未来就连绘画、音乐、文学作品，都可以用人工智能来生产。知识学习系统和大数据，可以让人工智能系统生产出更能满足人们喜好的作品。

03

不过，同时出生这一代人中，也有不焦虑的。K是小时候的玩伴，初中毕业就没继续读书了，去技校混了两年。后来又跟人去沿海地区打工，东跑西晃了两年。之后回到老家组织了一支小型装修队伍，专门承接家装业务，听说收入相当可观。去年回去听家里人说，已经在市里买了房，跟打工认识的姑娘结了婚。现在每天跑跑业务，搓搓麻将，钓钓鱼，生活是优哉游哉，舒服惬意。

他们不玩豆瓣，不上知乎，不懂人工智能，也不了解知识经济。可正是他们，把生活过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每次回老家都会感慨，那群小时候的玩伴现在生活的是真快乐。像K一样，他们大多没上过大学，念书止步于中学、技校。他们大都去发达城市打工，或者依靠家里的帮扶做起了小生意。到如今，差的也在老家的小镇上建起房子，财力好点的还在市区买上一套。买房买车，娶妻生子，他们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将生活有条不紊的进行。他们对人生没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得十分潇洒。他们也没有什么阶层固化和财富代际传承的焦虑，因为他们始终都在这个阶层，也从没想过要逃离自己的阶层和进入更高的阶层。

并且，他们大都也过得不差，双方父辈积累下来的财富全都给了作为独生子女的他们。而且，现在农村的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也日趋完善，他们也没有什么“人生最怕老来贫”的后顾之忧。唯一可能会有问题的地方就是子女的教育。但是既然他们没受过什么教育依然过得不错，也就不会真正把子女的教育当成怎么一回事。

当然，还有一批人是真的不焦虑，他们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异类。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不提高生活水平和财富积累为目标，他们更关注心灵的安顿和信仰的追寻。相比之下，世俗生活实在是算不得怎么一回事。曾经遇到一位高人，正当研究生毕业之际。别的人大都忙于工作、考博或者结婚，而他却选择皈依于佛法、云游四海。我见过他几次，脸上浮现的平静、安详与从容，令人艳羡、令人感动。有一次聊天提起，问他为什么不焦虑。他说，一切的焦虑和苦恼，不过是源于贪痴。破除我执之心，有所追求，但不沉迷；有所愿望，但不妄想。这就可以不焦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