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读《人间词话》译注笔记一百三十五

卷三 人间词话附录

一四 词中老杜周清真

（周清真）先生于文无所不工，然尚未尽脱古人蹊径。平生著述，自以乐府为第一。词人甲乙，宋人早有定论。惟张叔夏病其意趣不高远。然北宋人如欧、苏、秦、黄，高则高矣，至精工博大，殊不逮先生。故以宋词比唐诗，则东坡似太白，欧、秦似摩诘，耆卿似乐天，方回、叔原则大历十子流。南宋唯一稼轩可比昌黎。而词中老杜，则非先生不可。昔人以耆卿比少陵，犹为未当也。

译文

（周清真）先生对于诗文创作都极为当行，但是还不能完全脱离古人的路数。他一生著作成就，应当以乐府（长短句填词）为第一。词作者之甲与乙，即第一名与第二名，宋人早就有了定论。只有张叔夏认为他的弊病是意趣不够高大深远。但是北宋词人中如欧阳（永叔）、苏（东坡）、秦（少游）、黄（山谷），说高大也甚高大，至于细密、工致，博大、精深，那就大大比不上周清真了。所以，如果将宋词与唐诗相比较的话，必将得出这样的结论：苏东坡像李太白，欧、秦像王摩诘，柳耆卿像白乐天，贺方回、晏叔原就是大历十才子一类人。南宋只有辛稼轩可以与韩昌黎相比并。而词中的老杜，就一定要让给周清真。前人以柳耆卿比杜少陵，实在不妥当。

笔记

王国维先生在这里说，如果将宋词与唐诗相比较的话，必将得出这样的结论：苏轼（字东坡）像李太白，欧阳修、秦观像王维（字摩诘），柳永（字耆卿）像白居易（字乐天），贺铸（字方回）、晏几道(字叔原）就是大历十才子一类人。南宋只有辛弃疾（字稼轩）可以与韩愈（字昌黎）相比并。而词中的老杜，就一定要让给周子颜（字清真）。并说前人以柳耆卿比杜少陵，实在不妥当。

附注

（1）词人甲乙：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一云：“（清真词）多用唐人诗语，栝入律，浑然天成。长调尤善铺叙，富艳精工，词人之甲乙也。”（据《丛书集成初编》本）

（2）张叔夏语：张炎《词源》卷下曰：“美成词只当看他浑成处，于软媚中有气魄。采唐诗融化如自己者，乃其所长；惜乎意趣却不高远。”

（3）摩诘：王维（? —761），字摩诘，祖籍太原祁（今山西祁县）人。唐代诗人、画家。

（4）乐天：白居易。详附录五则附注。

（5）大历十子：唐代大历（766—779）年间十位诗人。《新唐书·卢纶传》云：“纶与吉中孚、韩翃、钱起、司空曙、苗发、崔峒、耿、夏侯审、李端皆能诗，齐名，号大历十才子。”

（6）昌黎：韩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河阳（今孟州）人。中唐文学家、哲学家、诗人。

（7）昔人以耆卿比少陵：张端义《贵耳集》卷上载：项平斋谓：“学诗当学杜诗，学词当学柳词；杜诗、柳词皆无表德，只是实说。”（据《丛书集成初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