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头牛,他很倔,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很倔,而且他本来就是一头牛,所以牛很倔这种事情太正常不过了。
但他不这么认为,牛有不同的牛,有公牛、母牛、奶牛、斗牛、吹牛,而自己是牛中之牛,才不是什么倔牛。
于是他断了两只角,头上的缺口已经涌不出鲜血来了,没人知道他的两只角丢在了哪里,一只或许在昨夜企图追赶黎明时碰掉了,一只或许在明晚想找回安眠时遗失了。
但人们只觉得他不过是在夜里喝多了,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追寻所谓流光梦影撞在墙上,碰掉了那只角。而另一只,在撒谎企图掩盖他卑劣的过去时,让揭露真相的群众们作为惩戒所斩断。
究竟哪个是真相呢,或许都是。
没人猜的明白他的想法,包括他自己,或许这就叫迷茫。
不停发出‘哞’的叫声,听起来也只像是在求救,像谁求救,可能是岸边的人。可他并不在水里,也不曾呛过水,可那种窒息感却如影随形,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一头倔牛吗?
可牛本来就是倔的啊。
就算再怎么想去否认,再怎么无法接受,它也存在于每一块血肉,每一个细胞里,否认它,是不是也在否认自己呢。
角已经断了,鼻子上的环也早就不流血了,除了每天尽可能的填饱自己身上的四个胃,然后在夜里反刍,仔细品尝,感受青草溢出的汁水。苦涩还是回甘,清甜还是无味,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感受牛蝇藏进腋下刺破皮肤吸食鲜血,或许见得这世间的头两年还会为此而烦恼,如今却也见怪不怪。
似乎的确也没那么倔了,幼时还会抬头四处张望,现时却也不得望着眼前干瘪的草叶,重要嘛,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公牛也好,母牛也好,奶牛也好,吹牛也好,倔牛也不是什么牛中之牛,只不过是他看到了本来就不该属于他世界的东西,那里看起来很遥远,又好像唾手可得,抬眼望去,仅一墙之隔。
哦,他想起来了,他的角断在那堵看得到对面,却怎么也冲不过去的透明的墙前面了。
他记得,他以前在那边是有过一段开心的日子的,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是属于那堵墙之外的。
他试图捡起他的角,安回头上,再次突破那堵墙,可惜,他是头牛,只有蹄子,怎么可能还将断掉的角安回头上。
何况,他现在连头倔牛都不算,只不过是头满目疮痍,拴着鼻环,双眼无神,机械式咀嚼着草料的无角牛罢了。
墙那面,他能看到那些玩伴,他们是属于那个世界的,无角牛低头看着草料,咀嚼声不绝于耳。
倔牛也好,无角牛也好。
他曾经不理解,现在他可能理解了,也只是可能。
或许他证明了自己不是倔牛,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变的虚伪,变的狡猾,变的张嘴就是谎话,变的算计,却变的不够彻底,这有什么意义呢?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去角,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是那头倔牛。
是谁选中了他吗?
又还是他本就是该被献祭的那一个?
那些都不重要了,只需要草料,源源不断的草料,填补四个胃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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