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

我正在码字的时候，“叮当”，微信消息提醒，在平时，我一般不会点开，担心影响我码字的思路，可这次我神使鬼差地竟然点开了，是弟弟，确切说是同父异母的老弟发过来的消息：

“二姐，咱妈肺癌复发了，今天给你说一下，我什么都不要你的，我就是单纯心里不痛快，想给你说说。如果咱妈有不测，我会把咱爹照顾好的，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其他人不要说。”他说的其他人，不用问就是我们的大姐。

“怎么会这样？前一段我还刷到弟妹的抖音，咱妈和亲戚们聚会，看起来精神挺好的，这么突然！现在还医院吗？”2021年五一继母患肺癌在家乡的省城医院做手术，也是老弟通知我的，当时我这里正办婆婆的丧事，我无力分身，也不想分身，象征性地转了1000元给老弟。至始至终继母没有一句回话，老弟后来告诉我手术很成功。我也把这事放下了。

“肺部多部复发，晚期，具体生存时间看造化。但她没有症状，身体机能良好，规范治疗，5年我感觉可以，咱爹我会照顾好的。凡事无绝对，有些人吃中药五年八年十年地都有。”这个享尽了家庭资源、被父母宠爱多年的老弟显得有点慌乱，老爹是他的硬伤——老爹被继母照顾一辈子，自理能力有点差！

“目前我这里停止一切出去的渠道，也不能回去看望咱妈，你和弟妹辛苦了！”我随手转过去2000元，叮嘱老弟给继母买点补养品，心中五味杂陈。

“我自己带着咱妈在省肿瘤医院，具体情况还没有让你弟妹知道，咱爹更不敢让他知道，否则，茶不思饭不香，身体跨了，更麻烦。我是心里有压力，不痛快才说给你的，钱我已经退回。”没有经过生活磨难的老弟，此时的心情我隔空也能想到！

……

我的思绪被时间轴拉回到50年前，过往的一幕幕就像电影情节一样，在我眼前回放着。

4岁之前我有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姐姐文静漂亮，我则活泼调皮，父母恩爱。可是一场变故打破了这一切——母亲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生命定格在27岁。没有了母亲的家，瞬间倒塌了。

6岁的姐姐被奶奶接走，和叔叔共同抚养；我则被送到乡下的保姆奶奶家寄养，整整12年，除了月底父亲过来送抚养费，一年四季见他的机会实在不多。

父亲兜兜转转，都在相亲的路上。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各有所图，几年以后父亲和继母相遇了。父亲一表人才，继母是回城的知青，妥妥的大龄单身青年，就这样两个人共同组建了新的家庭。只是我的户口从父亲的户口本上移除到了乡下保姆奶奶家，给他们即将出生的儿子腾位子——他才能享受独生子女的待遇。

乡下的日子艰难而孤独，没有父母的呵护，没有兄弟姐妹玩耍，注定是寂寞的，不过我在那种环境下竟然长大了。保姆奶奶瘫痪后，刚上初三的我无奈休学，照顾保姆奶奶。暑假里姐姐当了民办老师，我的奶奶替我照顾瘫痪的保姆奶奶，我才有机会重返校园。

新校址就在继母工作的火车站附近，她周一到周五过来上班，周末回城里和我父亲团聚，而他们的独生儿子在娘家带着，所有的节日都去看望。那时候生活真的很苦，别说蔬菜，每天就是馒头稀饭，一周才能吃一次面条，两周一次蒸面条。一年的住校生活，我一次也没有收到过继母给的东西，哪怕是一包咸菜。

苦难的日子终将过去，无论如何，我外出上学他们给了我经济帮助。至今我还记得走向工作岗位的那一天，父亲对我说：“家里不指望你做什么贡献，只要不给家里添麻烦就行……”家里，也只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而已，地外，我只是他们名义上的侄女而已。

常言说得好：没有雨伞的孩子，只能在狂风暴雨中奔跑！我远离家乡，开启了我艰难的人生旅程，有幸遇到了现在的先生，虽然有点木讷，却很顾家；上天让我和睿智的婆婆成为一家，给我诸多温暖；可爱的女儿是我生命的延续……

在我离开家乡的第15个年头的时候，老同学劝我回家看看，无论如何那是我的出生地，我带着一脸懵逼的女儿踏上了归程。刚刚相见的那一刻他们也有短暂的激动，早生华发的父亲满眼泪水：“这些年我没有照顾好你……”继母抱着我：“你这闺女，我对你不好，还是怎么的，这么多年不回来……”

我拿出红包的那一刻，继母没有丝毫推辞，后来父亲神补刀：”你给的红包，咱们家才宽裕一点……”什么？四个人都有收入，住着楼房，经济不宽裕？那一刻我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我始终是个外人！不过我还是留下来过个年，我42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和他们一起过年。

后来的联系断断续续，没有那份感情，各自安好就行，不过我也会寄点特产回去，关系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联系着。

后来老弟偶尔给我吐槽老父亲有点烦人，并开玩笑告诉我：“我把咱爹给你送过去吧……”“没问题，送过来的时候，别忘记带上房产证，我把房子卖掉，把他送到养老院里度过幸福的余生……”平时所有的精力给了儿子，没有利用价值了，老弟突然想到还有个姐姐了。

我也给老弟亮明了观点：“他生我一场，我送他一程，将来的墓地咱俩共同出资！”

老爹命真好，享受了继母一辈子精心地照顾，原以为年龄偏大地老父亲会走在继母前头，他的余生就圆满了。可如今继母的病情不容乐观，生命的走向是个未知数。

我无法预测我将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我不知道我的修养能否坦然面对我不想看到的局面，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恐慌，除了恐慌，还是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