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

这个小镇与外边的分隔线就是这条又宽又长的河了，河水清澈，就像一把银色大弯刀，把小镇与外界最短的路径就这么斩断了。因此，不想绕远路出镇的人都会选择从这过，这有一个渡口，一个摆渡人。

小镇内有座监狱，可以说，那是迷失自我走上绝路之人的归宿。这座监狱从外看上去投入使用不很久，但看上去很坚固。其实，监狱确实已经很年久了，只不过曾经维修加固过。因为很多年前，在监狱维修加固前发生过一次犯人越狱，还好，在犯人逃出小镇前给抓住了。于是，上头把监狱重修加固了一下，防范再有越狱事件发生。

那个渡口已经很多年了。其实，修桥一事虽然很早就提过，但不知怎么这事一直托着。渐渐的，小镇上的人也习惯乘船出入，乘舟前行颇有古人出行之感，这也吸引了不少外来人来体验。于是，镇政府决定干脆就不修桥了，日后将这地区加以整治开发，打造成具有古色古香旅游景点。就这样，原来破旧的渡口也得到了装修，还多招收了几个人来摆渡。坐在船上看着四周景色，听着桨触水的声音，别有一番风味。

凌晨，天还没亮，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睡梦中，就算有醒着的人也不会觉得今天除了风大了些没有什么不同。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那座坚固的监狱失火了。小镇监狱并不大，虽说加固了，却又实在想不到会失火，以至于没有消防器材。火势借风力愈发凶猛，狱长当机立断，叫了一辆大卡车将犯人由这里从大道转移到邻镇监狱暂且收押。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着实让狱长惊出一身冷汗。

渡口的一间房子里的灯亮着，它比这天还亮。没人会看到，一名老者正利落地起来。在年轻人印象中，他便是这个镇上最早的摆渡人了，至少，他们只记得他。况且，有没有比他早的摆渡人，不知道也无所谓了。大家都喜欢称他为老渡，曾经，这个渡口老旧和他年纪一般，人们称渡口为老渡，干脆也将这个称号加给人。人和渡口皆为老渡，别人顺口，老渡自己也觉得亲切，因为他对这渡口，喜欢极了。

狱长向转移犯人的负责人交代完事后，又向临镇狱长打了电话告知他。之后便去看消防队是否控制了火势，他明白，这次的事他要付很大责任，不过还好转移得及时，犯人安然无恙。突然，口袋里电话响了，是那个负责人打来的，他第一句话便狱长一下子呆住了。

老渡有早起的习惯，因为有些人在河那边工作。早些年，大家穷，所以起早贪黑干活勤快的人很早便急忙过河去那边开工，老渡那时也不是现在这么老，他觉得人因该早起勤奋点，那时每天早起渡人，和那些人谈天说地，着实有趣。不过，现在他不必起这么早了，人们生活好了，再说，有急事的人早开车从那公路上走了。

狱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他刚才听得真真切切。他声音略微抖动地说道：“你再说一遍。”电话那头，那个声音将刚才那话重复了一遍：“有个犯人消失了！”听得出，对方加大了声音，怕他还是听不见。

老渡走到河边，上了自己的小舟，这小舟能乘坐六人。曾经，这条河就他这一条小舟，而如今多了很多，毕竟这里慢慢开发，越来越多人知道这里，回来这里，靠他一人跟本不行。于是，相关部门的人顾来了另一些人帮忙，同时造了八条木舟。老渡和那些人不太一样，那些人可不会那么早来上班。

“人怎么就消失不见了，你给我说清楚。”狱长从刚才的吃惊中冷静下来。“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将犯人带到门口，点完名就让他们上车了。当到达时，发现少了一个人。马上就打电话通知您了。”负责人说道。狱长追问道：“那你们中途有没有停车，车后的看守是谁。”  

天天已渐亮，老渡细心地把小船收拾了一遍。就要开始工作了，老渡倒期待了起来。他同从前一样，喜欢和过渡人聊天。虽然，渡口已经整修得不再老旧了，但老渡一如从前，对他而言，他里不开这个地方。

 “中途没停车，并且车后的看守是李哥还有另两个人。”负责人回答道。狱长陷入了沉思，负责人口中的李哥是李成，他来监狱工作很多年了，工作一丝不苟，他和另两个人共同看着，难不成犯人真就凭空消失了。

利落收拾完后，老渡开始等待要过渡的人了。现在，乘他船渡河的人少了。外来人看他一把年纪，一般不会上他船，去乘别人的。一般和老渡熟悉的人会上船，同他聊天。此外，他会在别人都下班再停留一段时间，他有自己的上下班时间，那个时候要渡河的人，只能坐他船了。

狱长想着想着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见的那人是谁。”负责人回话，声音显得小心警慎：“不见的是刀疤。”狱长又紧张了起来。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在船上坐，老渡看着渡口景色，早上的渡口像从睡梦中醒来。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来游玩，老渡心想。岸边房子里，其他摆渡人也陆陆续续起来了。

狱长清楚记得那个犯人左脸有条刀疤，故而就一“刀疤”称呼他，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刀疤曾因恶性故意伤人罪被捕，这逃出去谁会知道他是否会犯新案。

老渡看见其他摆渡人，他觉得自己没有不如他们，自己虽然老了，但气力还足，这么多年撑船摆渡，练就了一副好身体，控船技术也很娴熟。但是，他毕竟在别人眼中是一个老头了，渡口能变新，人却不能变年轻。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狱长冷静来细想。他继续问：“你们当时将车停在监狱内广场中接收犯人，那你点名是在犯人上车还是上车后。”那头沉默下来，显然是在细想回忆。“当时一片慌乱，在犯人上车前点完名就走了，在车上也没重新确认一遍。”听完狱长想到了什么，大叫道：“啊，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不久，要过渡的人来了，但没有人乘老渡的船。老渡就在那等着，他已经习惯这样子了，只要有人来，他便热情起来。他明白，自己是一个摆渡人，是一个合格的摆渡人。

狱长激动地说：“我明白了，刀疤要不被发现出狱，他一定是在点完名乘乱藏在车底，随车一起出狱，让后下车跑了，一定是这样的。”负责人补充道：“他一定在车出监狱门下车的，那时车速还慢，上了公路车开得很快，他不可能冒险下车。”狱长冷静下来说：“你赶快回来，刀疤应该还没逃出小镇，我安排你和另一些人，马上去搜寻。” 

不知不觉已近到中午了，整整一个早上，老渡没有人乘老渡的船过河。大家都下班回去吃饭了，老渡还等在那，不渡人过河就好像做错事一样难受，他决定再等一会，会有人来。若有人来，他就只能选老渡了。

等了一会儿，还真有一个人出现了，等那人走近，老渡看他面相，发现好像从没见过。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又是一个外来游客，老渡心想。不过这个人穿着很不协调，衣服显然大了，而裤子又短了不少。而且，这人左脸又一条刀疤。

这人就是刀疤。刀疤一直等人少后才走来渡口，他急着要跑路，又害怕万一被别人给认出来，于是等人少才来渡口。来渡口因为这里出小真快，其他路远，他迫不及待要逃出去。

见老渡盯着自己，刀疤心里有些发毛了，跑得急，随随便便就找了别人晾在外面的衣服就换上了，不合身也没办法，总不能穿着监狱制服跑路吧。

 他面露笑色地说：“老人家，我是外来游客，家里有急事我着急渡河，您能渡我过河吗？” 

老渡看着他，想着，或许他就是这种穿衣风格吧，现在的年轻人穿得稀奇古怪也不是件怪是了。况且，一听到他要渡河，老渡一下子来劲了，这不就是他要等的吗。

等的就是你，老渡和刀疤心里都这么想。

老渡回应到：“年轻人，走，别以为我老，我有的是气力。”     

刀疤听完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地上了老渡船。老渡叫他小心登船，刀疤一只脚踏上船，老渡看见他脚，一下子面色凝重了起来，紧紧盯着不放，像是在打量一个人，生怕认错了。

刀疤安全上船，他内心很兴奋，再过几分钟就自由了。他对老渡说：“老人家，我们走吧。” 

老渡恢复了脸色，他似乎确认完了。他对刀疤说：“年轻人，我去那房子里备上两个救生衣，安全要紧。” 

刀疤看船上确实没救生衣，觉得老渡说得在里。但是他并不知道，老渡从来不在船上备救生衣，老渡相信自己的技术。同时，这也成为了很多人不选乘他船的原因。

不一会儿，老渡拿着两个救生衣就回来了。解开船上绑在岸上木头柱上的绳子，拿起杆把船撑出去。             

老渡在船的这头撑船，刀疤坐在船的那头，背对着老渡，显然是不愿交谈。这种情况老渡也不是没遇到过，年亲人觉得和老人家没共同话题也正常。

一般情况下，老渡也不会去和那些坐在另一头不理他的年轻人交谈，但这次他确打破了沉默。

“年轻人，走得挺匆忙吧，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家里一些小事罢了，不值一提，您小心撑船就是了。”刀疤回答道，没有回头。

“这样啊。”老渡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这样吧，年轻人，我跟你讲讲这个渡口我的一些事吧，时隔多年，没多少人知道亦或记得了。” 

 “嗯。”刀疤回应道，正好借此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老渡见他回应了，便讲了起来：“其实，这个渡口很早就有了，我像你这样年轻的时候，这里也有一个和现在的我一样老的摆渡人。这个事也是那个老摆渡人在我一次渡河时候跟我讲的。”老渡又停了停，细细回忆过去，又像在品味过去。

“那个老摆渡人说，做一个合格的摆渡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个人的一生难免会做错事，迷途之中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有时候就像站在渡口，找不到正确方向，却又那么渴望渡河。那么这时候有个摆渡人就要发挥撑船之外的作用了。没有人会在错误道路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他自己没力量回头，但摆渡人或许可以帮他，所以，一个合格的摆渡人责任挺重大的。”   

老渡有停了停，继续道：“那个老摆渡人跟我说后，我那之后就决定做摆渡人了。”  

 “渡人，顺便渡人生。”老渡说完沉默了。

船眼见就要到岸了。刀疤开口了：“老人家，你现在渡的是人还是人生。”  

“人生。”老渡简短有力地回答到。

听到这里，刀疤已经明白老渡知道了他身份，他也一下子释然了。其实，一路上他都在问自己，逃出去过东躲西藏的生活是知己想要的吗。一再迷茫，直到听到老渡的话才明白，再过几年出狱，获取真正自由才是自己想要的。

上岸后，便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正是那转移犯人的负责人。

刀疤见到后不慌不乱，他明白老渡刚才去岸上不止拿了救生衣。那负责人到停吃惊，还以为有一场恶斗，特地多带了几个人，没想到刀疤就这么束手就擒了。

“带走。”负责人说道。刀疤被押着，临走之际对老渡说：“谢谢，再见。” 

老渡点了点头。负责人叫他们把刀疤押走，他要问问老渡怎么回事。于是开口道：“老人家，谢谢你打电话通知，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犯人，又对他说了什么使他不抵抗的。”  

老渡看着他说：“我也有一双和他一样的鞋子，我没对他说什么，是他自己迷途知返的。希望你们能对他宽大处理。” 

“嗯。”负责人也不再多问，便回去了。

那个监狱还是因为我才加固的呢，老渡心想。他此时很高兴，没白等，自己再做几年，等新的摆渡从那回来。

摆渡人，渡人，顺便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