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飞集团总部,董事长办公室。几近天命之年的申董事长屈膝而坐,接过总裁雷朵朵女士递过来的一沓简历,整齐地摆放到地毯上,逐一筛选着可用之人。
书画小镇项目交接,申董事长原是想给自己的私家大厨包槽槽一个露脸的机会。包槽槽自他白手起家时就跟着做饭,一二十年熬下来,做菜已渐渐满足不了其治国平天下的万丈雄心了,这几年,想在管理岗上历练一番的想法,已明示暗示了董事长很多次。后厨聊天的时候,包槽槽就提过“肉要文炖、菜要武炒”的管人妙论,甚至还当着董事长的面引经据典说什么“治大国,若烹小鲜,企业管理如同做菜,只有火候恰到好处,事才能办好”的神奇言论,凡此种种,包槽槽成功地在申董事长那留下了老厨子不看菜谱一心钻研管理学的深刻印象。
厨师拎刀掌勺,横切万物,烹饪寰宇,原应是上不怕天下不怕地才对,谁承想他包槽槽新官到任,座椅都没暖热,竟然被一个拎着棍子要账的给吓破了胆,直接托病卸职,撂挑子了。申董事长想起往日包槽槽在后厨对着一众红案白案指爹骂娘颐指气使的样子,禁不住苦笑,平时熟人堆里跟个老叫驴一样咋咋呼呼,搞半天却也是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给机会都不中用的货色。
一时间,项目小团队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书画小镇具体交接事项也陷入了停摆,着实让申董事长有些作难。一堆人马里,要么老骥伏枥空有虚志,要么稚气未脱好高骛远,要么涂脂抹粉得过且过,想挑出一个能当大任的看来也是万难。
在即将排除的诸多简历中,一句“有体制内工作经验”,引起了申董事长的格外注意,他抽出这份简历看了看,向立在一旁的总裁雷朵朵女士询问道:“这个宋广义是哪里人,我怎么没有印象?”
“宋广义?他从阳城来的,年龄有些大了,不太符合公司用人制度,因为有在体制内工作的经验,所以就把他放到了公共关系部,平时事务不多,包槽槽也算有心,前些日临去冯营镇时,把他招到了自己的小团队里。”
“嗯,我看了一下,年龄不是问题,货真价实的从政经验在那放着,也许让他处理冯营镇书画小镇交接事项会是个不错的人选,你通知他来一下,我跟他聊聊。”
宋广义年过五旬,早年有体制内工作的经历,后来因变动下海谋生,本想着来稚飞集团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却也是明珠暗投,一句年龄大,人资部一帮酒囊饭袋轻易就将他给下放到了公共关系部,因为平时就餐与包槽槽有所接触,包槽槽慧眼识珠,觉得谈吐不凡的宋广义老师有两把刷子,所以带队赶往冯营镇之前,就把宋广义纳入了麾下。
接到要“面圣”的电话时,宋广义正在与冯营镇与冯国柱周旋——项目扫尾的一些杂活,宋广义正在哄着他干。接过电话,确认约定时间,宋广义独自驾车前往集团总部。
通过集团总部一楼富丽堂皇的大厅,乘电梯来到三楼,在秘书的指引下,宋广义来到了董事长办公室门前,轻轻叩门三下。听到里面回了一句:“请进!”
宋广义推门而入,见到穿着深色西服留着平头的申董事长就坐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板台后面。申董事长抬头一看来人是宋广义,于是一改往日的严厉,国字脸上堆起了好几道崭新的笑容,匆忙站立,走了出来。
申董事长握了握宋广义的手,然后拉宋广义坐到了会客区的白色行政沙发上。因是内部会见,申董事长比较随意,双手搭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几次努力想翘起粗壮的二郎腿,不过最终因为腿肥,不得不放弃。宋广义则侧身半坐,斜对着申董事长方向。
申董事长说道:“宋老师,请您过来没啥重要事,就是想跟您老哥简单聊几句闲话,最近我在重温《三国演义》,小说开头一句‘是非成败’让我想了很多,其实这做企业和做人一样,好与坏,成与败,根儿都在一个识人上。”
宋广义附和道:“是的,知人善任比较难。”
申董事长说道:“倒也不全是这样,只有先识人才能后知人,前提就是一个熟悉,这里面局限就不小,企业发展到了一定规模,想详细了解一个人也变得越来越不现实。你像集团关键岗位,有些外来人才,因为不识不知,就不敢贸然把他们放到关键岗位上,之前我们也没少吃这方面的亏,花高价引进的一些高素质人才,别看简历上写得花里胡哨的,实际上为人处世都有问题,短短时间内给公司弄一大堆亏空后跟个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就跑了。而身边熟悉的人,虽然能够做到知根知底量才适用,可明面上也很容易被外界说成是任人唯亲管理不善,外放到分公司项目上的人里面,大部分是尽忠尽责一心为公的,但胡作非为难堪大任的也不乏其人。你像包槽槽这样的,是熟人吧,我也自以为非常了解他了,也想给他机会让他搞出点名堂来,但结果呢?想必你都已看到,他呀,虽然忠心是有,能力也就那样了,熊心鼠胆,弄不成事。”
“识人,换成个人角度来看待也有局限,我们传统文化老是讲向内而求,可是一个人过于识己,就会陷入到已知的狭小天地内不可自拔,若不靠外部环境逼迫或者外人提点,单靠自己,是走不出来认知舒适区的,也就发挥不出来未知的潜在能力。”
“董事长说得是。”
“再说冯营镇这个什么书画小镇项目,坦白讲,是我们不得已接下来的,我知道这近乎是个烂摊子,可是如果能顺利交接为集团所用,比起新建厂房,成本并不高,还是划得来的。现在那边无人挑担子,思来想去,好钢还得用在刀刃上,只有宋老师您来顶上才能应对,项目顺利接下来,您这里就是头功一件!至于待遇嘛,就按分公司副总的标准,这个我稍后安排雷朵朵,下个月起就执行,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
董事长话说得正式,饼也画得圆。说到底,包槽槽毕竟是申董事长眼里的自己人,他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在董事长眼里也是一堆将来能养花的好土,有功了顶上,有事了退出,里外里不沾水不湿鞋。集团什么烂摊子事,还得是不沾亲带故的外人来收拾,侥幸做得好,则继续画大饼,给名不给利;做不好就撤职走人,一点惋惜之情都不会有。凡事不讲感情只谈利益,就简单多了,局外人又哪能轻易融得进申董事长的小圈子里呢?
内心一番思索,脸面上,宋广义并没有显示出任何不快,还是谦逊地让了几句,表示自己能力有限,恐有负所托。申董事长拉着他的手,反复说道:“放心吧,宋老师,相信您一定能行,项目上需要集团什么支持尽管开口!”
见推脱不掉,申董事长电话又响个不停,宋广义只得匆忙表态,起身告辞,驱车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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