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早晨,小镇人烟稀少,我在码头等船,要去一家德国人开的度假村换宿。因为流浪惯了,所以什么地方都能坐。坐在立着的箱子上啃黄油面包,噎得一直捶胸膛,突然就看到地上多了一个影子。
那是张年轻漂亮的脸,西方人常见的狭长面庞,刻着深邃的五官,眼睛里像是蓝色多瑙河在流动。
我急着和他打招呼,结果一下子从本就不稳当的箱子上摔下来。这可真丢脸。但是,却博了个善意的微笑。
清晨出发的船只有我那一班,而他果然也是去那一家换宿的,我松了一口气,换宿的机会毕竟是网上联系的,看多了刑侦片的我还真害怕自己成为悲剧的女主角,只不过,怕也要去试。多了一个队友,我显然安心多了,内心感叹了许多次缘分啊!
第一艘船的乘客只有我和他,外加老板、老板娘和老板的狗。
我们一边逗弄巨大的金毛犬,一边留意浪花里是否出现抹香鲸或是企鹅或是海豚,一边懒洋洋地聊天。听说他是个德国人,我窃喜一番,他的英语是不是也不太好?
上大学时,有一个韩国老师给我们用英语教公共关系课程,结局是他说他的韩国英语,我们说我们的中式英语,彼此猜不透,竟然从未冷场。
显然这是我痴心妄想,当他在度假村里的厨房里流利地指出瓶瓶罐罐的香料名,还谦虚自己英语不好,我只想呐喊着:“亲,过度谦虚等于骄傲啊。”然后钻进地洞里。
不过他们三个德国人已算温柔地照顾我,有我在的时候压根没说天书般的德语。糗的是我发音不准,总是把他和度假村的狗叫混。都是类似Simon的音。
度假村就像藏在小岛上的童话世界,有一片不大的沙滩,我总算在这里如愿以偿地玩到了丢树枝然后让汪星人兴奋地给我捡回来的游戏。不远处的山头上传来伐木机的声音,他在帮男主人砍柴,以免一些摇摇欲坠的树枝在台风天滚下来砸到人。
我主要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仗着他们必定不知道正宗中餐味道的我竟然尽情地发挥自己的奇思妙想,有一本菜谱在手,就敢挑战各种不靠谱的高难度菜。
我难以想象自己竟然做出了大盘鸡,特别得意地教他用筷子,他学了半天都夹不动,总算有一样我可以胜过他的东西。打桌球我简直是白球进袋女王,钓鱼时我更没有他有耐性,玩德国扑克也没有他会计分,还有我比不过他竟然可以倒很多老抽拌饭。
我只换宿一周,一直以为他会比我长。
可是就在我包饺子的那天,他突然来到厨房,背着行囊,戴着帽子,蓦然叫了我一声:“Echo.”我惊讶地问:“你要走?”他点点头,走过来伸开手拥抱我。
怎么可以?我退后一步,穿着的围裙上满是面粉,而我在饺子里包的幸运硬币他还没来得及吃到。
外面的船在催,他大步走近,快速地抱了我一下,在耳边说:“Ciao,Echo.”
我猛地眨眨眼睛,忍住了眼泪,从此以后,再没有他任何消息,这一场萍水相逢,却让我深深记得许久。
Ciao,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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