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车田村杂记

作者: 张若木 | 来源:发表于2018-12-14 12:11 被阅读51次

车田村是婺源北部山区一个极普通的村子,我在自己的相册里没有找到车田村全貌的照片,下面这张不完整,老房子在照片的右边,看不到,照片中的白房子大部分是车田近二十年新盖的,这些新盖的房子可能正值婺源旅游还没兴盛起来的空档期,建筑形式缺乏监管,有些走样,特别是屋顶有的用上了红色的琉璃机瓦,现在这样盖是不允许的。

要是单就婺源旅游资源而言,压根就轮不到车田什么事,来车田的游客大多是中途路过,在此停留吃饭,顺便下车看看,不会专门来,来看什么呢?如果是走马观花,不是存心找茬,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游客们去的往往是像李坑、晓起、清华这样如雷贯耳的景点,他们会觉得要是不去那些景点就不能算到了婺源。

车田村(局部)

我喜欢这类看似普通的婺源乡村,因为普通便没人关注,没有人为它在网络上写下连篇累牍的游记或攻略,别人的观感也就不会先入为主地代替了自己的思想。这怎么行,你是你,我是我,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我得让自己的大脑像一张白纸,不夹杂任何事先被别人灌输的成见,用处子般剔透的眸子看待这里的一切,既然它不是景点,你就不会对它不抱有太多期望和幻想,而后来的每一个发现都好像是意外赚到了,君不见,在那片空阔的苍穹下,那寂寞的原野里,那些布衣百姓的凡俗生活,它们的前身今世,就像我在皖南那些偏僻的、无人问津的山村里的所见所闻,一样是有趣的。

车田的老巷

我估摸着车田全村大概有两百来户人家,大多姓洪,这是徽州古村落的标志之一,就是聚族而居。百度吧上对车田村未作专门诠释,只知道这是洪秀全的祖居地。洪秀全祖先二十六世祖洪师敏、二十七世祖洪延寿、二十八世祖洪汉宗、二十九世祖洪古雅墓葬均在婺源。

车田村头有一颗千年古樟,树下立了一块石碑,碑文有云:

车田古樟,为唐代洪氏公三世孙延寿公手植,距今已有一千二百余年。延寿公官至长史,由歙县篁墩至清华省母墓,慕名游览黄荆墩,见山峦列障,乔木浓阴,荆花灿烂,中磐石墩。凭高祷告,立志卜居,因亲植一樟于墩上,冀以年年花发黄荆后,岁岁樟芳馥郁先。唐中年间(公元847 — 859年),延寿公从歙县篁墩迁婺源黄荆墩建村,又名轮溪,后称车田......延寿古樟逾越千年,历经风雨沧桑,至今枝繁叶茂,亭亭如盖,荫庇四方,真乃祖传嘉木。

相传,太平天国后期,天王洪秀全曾私访祖地婺源轮溪(今车田),并题诗一首祭祖:

如盖亭亭樟覆霓,专程祭祖到轮溪。残庐依旧莽荆发,故塾犹新鸡鸟啼。河曲流长翁醉钓,山祟峰峭月忧低。裔今壮志乘天马,大训堂开阅战车。

听当地村民跟我说,这老樟树的边上本有一座洪氏祠堂,厅堂里那伫立的圆柱粗的两条胳膊都抱不住,其规模气势不亚于附近黄村的百柱宗祠,足见其当年的壮观程度了,可惜七十年代给拆了。现在有村民对我提起这事,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也难怪,那老古董要是还健在,能给车田带来多少光环,换回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有时看着车田村民会端详一番,想从他们的脸庞上琢磨出一点洪天王的的影子来,他们的DNA里有没有不寻常的基因,行为举止是否有异于常人,但我发现他们很淡定,全然找不到一点洪天王“反骨”的痕迹来,这也不奇怪,洪秀全家族移居广东花都都是车田先祖以后十六、十七代以后的事了。

人的秉性大多还是后天造就的。他出生于广东花县,这大概还是要跟这个地方有关:所谓淮南为橘淮北为枳,要不如何理解粤人“反骨”的秉性,古有南越王,现有洪秀全、孙中山、康梁二人,直至现代改革开放,总是敢为人先,看不惯了就问圣上讨个说法,再不行咱就揭竿而起,就东征北伐,就看你服不服。

车田村古樟

下图是车田村边山上茂密的深林,当然不是车田的什么地方都有。我记得在广东,很多山上只是疏疏落落地长着单一马尾松或者桉树,特别是桉树,树干笔直,分叉很少,要长相没长相,要气质没气质,差不多从粤东到粤西再到广西、云南,无不如此。据说当地人大面积种植就是因为它生长快、周期短,来钱快。它对土地营养的攫取非常贪婪,桉树底下一片荒芜,没有了植物由乔本到灌木、草本、苔藓的渐次过度,失去了物种的多样性,对环境破坏相当大。至于说好看不好看,那有个P用。

下图是车田的老房子,那天我正好走到一块低洼地,仰头看见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灰色的天空衬托出光溜溜的树枝,真是有一种莫名的喜欢。其实我也知道,一种东西的美学价值和适用价值是两种概念,徽派民居的美很多地方仅是外在的,细细斟酌,徽派老房子若按现代人的住房标准来看有一些缺陷:老房子通常比较大,给你一种空落落的感觉,窗子小,光线比较暗。

客观地说,如果纯粹就自然景色而言,婺源算不上是最美的,在中国西南云贵川三省有些地儿的自然景色美得不像话。但婺源的徽派建筑,在我眼中却是中国农村建筑中最漂亮的。这种由大自然与人文景观的结合而产生的美真是天作之合,在中国农村真不多见。

你看那粉墙黛瓦,黑白相间,层层叠叠,簇拥在青山绿水之间,与周围的自然景色相得益彰,淡静而素雅,活脱脱一幅水墨画。你从中感觉不到某些偏远农村那种凋敝萧瑟的景象,也不会看到某些发达地区农村由于过度装饰所呈现出的媚俗与张扬,她就是那么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像田间地头一朵羞涩的雏菊。

我经常会独自站在高处,痴呆呆地看上一个时辰,不要问我为什么,反正就是喜欢。

有些地方的建筑风格就有点夸张,具体什么地方就不说了。各自发挥,看去如万国建筑博览会。有的屋顶是欧洲哥特式的穹顶,还不算,穹顶上面还要顶个不锈钢的球球,在灿烂的阳光下,泛着恶俗的光芒。你可能会说,我想这样,关你何事?不对,要是关起门来,那是你的事,但你在公共视觉空间里传播,严重威胁国家审美安全,得有人管。

车田村

车田村是婺源鄣山乡政府所在地,大鄣山乡基本地形是东、北、西三面环山,向南渐次降低,全乡平均海拔估计在三四百米左右。南边由清华镇过来的柏油路在车田村分叉成Y字型,一条向北至卧龙谷,一条向西至古坦。

相应的是,大鄣山区域内主要有两条河流,由西流过来的一条叫轮溪,由北流过来的一条叫洪江,这两条河的名字,我问了当地很多人,都不得而知,最后,在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那儿才探知。

两河交汇处,右边是洪江,左边是轮溪。

两条河的走向与两条柏油路基本吻合,也成Y字型,在车田村附近会合后流入鄣山水库。去过清华彩虹桥的游客比较多,你看那桥下涌动的水流,非常丰沛,就是由车田村这儿流过去的。由于大鄣山地势落差较大,加上人口密度小,几乎没有工厂,这儿的河流比起婺源其他地儿的河流来的湍急些,也更清澈些。

车田地理图

上面那张图是两条河的交汇处,由北流过来的洪江明显比西边流过来的轮溪水温低很多,在烈日炎炎的夏天,如果你挽起裤脚走到河中央,冷暖两重天的感觉只在一步之间,走多一步,就会感到水凉的有些扎脚。

这里也是村妇们浣洗衣物的好地方,当然,我也会刻意找些衣物到这儿洗,脱下鞋子,挽起裤脚,站在凉飕飕的水里,但见周围的景致倒影在水面,小鱼儿在腿腕周围嬉闹,好似在对我说:这人以前怎么没见过?此时此刻,你感觉不到洗衣是负担,倒成了一件挺享受的事,大自然把你拥揽在她的怀里,让你像个婴儿一样沉醉其间,除了感激,你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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