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建中末年,崔晤和李仁钧表兄弟二人一起来到京城,等待分配官职。崔晤的年纪比李仁钧稍大一些。
当时鉴福寺中有一位僧人,名叫神秀,精通阴阳术理,懂得预测吉凶,因而得以在皇宫中侍奉皇家。
一日,崔晤、李仁钧二人一起前去拜访神秀法师,想让神秀为自己预测一下前程。但神秀与二人只是聊天气冷暖之类的话题,个人命运、吉凶方面的话一句都不说。二人无奈,只得与神秀告辞离去。
在离开之际,趁崔晤不注意的时候,神秀拉住李仁钧,在门后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先生你能找出时间来,单独与我谈一谈吗?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与你讲。”李仁钧心中虽然不明白神秀为何要支开崔晤单独找自己,但还是答应了神秀。
过了几天,李仁钧一个人赴约,神秀准备了非常丰盛的饭菜款待他,言辞甚是礼貌恳切。到半夜,神秀告诉李仁钧:“先生你一定会被选授为江南县令,可以说是非常称心的。六年之后,先生改迁到此处做官,但是那个时候也是小僧死刑的日期,监斩官就是先生你。小僧是吴地人,非常喜好瓦棺寺后面松林中的一块地方,那儿地势最高,视野宽阔,乃是上元县中的极佳之地,全县的美景都能收入眼底。小僧死后,希望先生能在那儿为我搭建一座佛塔,作为我埋藏尸骸的地方。”
李仁钧听言,心中非常惊讶。他早就听说过神秀预知未来的神通,对他说的话自是深信不疑。李仁钧摄定心神后,缓缓说道:“假如大师说的是真的,到时候我一定会按你说的办。”
神秀痛哭流涕,过了许久,又对李仁钧说:“上次崔晤也来拜访我,你替我谢谢他。他只有一任官运,后面会家道中落,无处容身,只能寄居在江岸边。崔晤的女儿,最终还是需要你来照顾,你后面会成为崔晤的女婿。记住,这些话要保密,不要说与外人听。”
次日清晨,李仁钧回到旅店,见到崔晤后,只是说神秀预测自己后面要成为崔晤的女婿。崔晤听言,说道:“纵使我的女儿命薄,也不会让她嫁给种地的老农做妻子。”崔晤所说,自然是针对李仁钧而言。李仁钧只是回答说:“这就好比王昭君远嫁给了单于,不是也一样要生活嘛?”说完,二人相顾大笑。
后来,李仁钧果然选授为江南县令,到任之后,受到了当地百姓的称赞,都说他是一位贤能的县令。六年之后,又去别处做官。
李仁钧就任新官职后,有衙役押着一名罪犯来到州府,说这名罪犯泄露皇宫内的秘密。第二日,这名罪犯的判刑诏书下来了,诏书指示州府对罪犯实施杖刑,直至罪犯死去。罪犯解下衣服,准备受刑。监刑官是李仁钧,而罪犯便是当年的神秀。
神秀临死之际大声冲着李仁钧呼喊:“当年瓦棺寺松林后建佛塔的请求,先生切记,请勿食言!”李仁钧听闻罪犯的呼喊,才知道犯人就是神秀,但是朝廷有命,必须对神秀执行死刑。
神秀死后,李仁钧痛哭一场。他拿出自己的俸禄,雇了一艘小舟,挑选了几名能干的小吏,让他们把神秀的尸骸送到上元县,并且在瓦棺寺后的松林中买了一块地,建造起了一座佛塔,将神秀的尸骸葬在了佛塔下面。
当时崔晤已经去世有几年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崔晔带着崔晤的女儿来到了高安。崔晔自己也穷困落魄,并且还喜欢出门远游,只留下自己的妻子殷氏和侄女在家中。殷氏此前跟着常守坚学过古琴,能够演奏非常好的乐曲。恰逢南昌县军中有一位擅于演奏的艺人来到了高安,他也是常守坚的弟子,因而殷氏得以与他相见。
殷氏对此人说:“崔家的小姑娘,容貌的品德都非常好。现在她也成年了,你可否带上她的画像和文书,等你回去州府的时候,帮忙给这小姑娘找一位好人家吧!”艺人答应了殷氏,便带上崔晤女儿的画像,多次访问士大夫之家,但是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家。
后来,艺人前去拜访李仁钧,他把袖中崔晤女儿的画像拿出,铺在桌子上。李仁钧看着画像,颇为忧愁地说道:“我的妻子早年间去世了,如今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侍奉我衣食住行的人,家中只有一位老妪和小书僮,我也时常感到孤苦凄凉。这崔家的小姑娘,实际上是我的表侄女,此前我待她就想对自己的妹妹一般,她待我也像哥哥一样。”
经历过这么多年,当年神秀说的话都一一印证了。李仁钧很清楚的记得当年神秀对自己说的话,相信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便同意娶崔晤的女儿。
——译自《太平广记》,卷一百六十·定数十五“秀师言记”,出自《异闻录》。秀师,指唐代高僧神秀。他俗姓李,少年时奋志出家。饱览经史,博学多闻。在蕲州双峰山东山寺受到禅宗五祖弘忍的器重,认为“东山之法,尽在秀矣”,称为“上座”,命为“教授师”。弘忍死后,他在荆州当阳山玉泉寺传法,为中国佛教禅宗北宗创始人。九十多岁时被武则天召至洛阳,后到长安内道场,武则天亲加礼拜。
佛教认为,因果报应一般世俗凡人是看不出来的,更是不可预知的,而佛、菩萨、罗汉却是可以预知的。上文中的“神秀”,史上确有其人,但说他在 “建中末”与崔晤、李仁钧有些一段瓜葛,却与史不合。因为 “建中”是唐德宗年号,时在公元780~783年,而神秀生于公元606年,卒于706年,到 “建中末”,他已死70多年了。小说中所写的,无疑是一种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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