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汤和阿纯

阿汤和阿纯

阿汤走的时候是下山路，其实阿汤想站住脚走的慢一点，但是身体向下的惯性让他也走不慢，而且还背着秋天的夕阳，眼前的山坡都是一片枯黄，

没办法，阿汤不得不走了，只是阿纯还在山上赶着那几只牛羊

2012年的秋天来的晚一点儿，一点也没有秋天的样子

王源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脑子里空了，不知道要把这个故事写成什么样

此时正是王源在故事里写到的那个秋天的下午，王源还坐在湘江边上看着橘子洲，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几句诗

“风寒草枯牛羊磨蹄”

“雁过枯枝雀鹊嘻戏”

“凉秋落叶残花不语”

“悲伤一季又是一季”

2012年还在那个城市里流浪的王源心里也只能是那样的感觉吧

他在那里感觉连一片树叶都没有资格拥有

后来回到大西北，王源还是会时常想起当时那个写到一半的故事

2018年的秋天、傍晚王源从家里出来独自走在大街上、路灯昏黄、秋叶也昏黄，凉风吹的他打了两个哆嗦，他扣上了外衣领口的扣子，几年多的光阴真的也很婆娑也很蹉跎，但又不觉得这一切不美，美在什么地方了？王源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就是

“料峭寒风吹酒醒，微冷，夕阳斜照却相迎”

王源走到一个台阶上坐下来………

后来阿纯也下山了、但那是六年后

阿汤带着她在北京的大街上走着、阿纯手里抱着一把阿汤买给她的蓝绿色尤克里里

路过旁边的酒吧听到里面有人唱着宋冬野的那首《董小姐》

阿汤说宋冬野曾经遇到了一匹野马，可是他没有草原

阿汤说他自己也遇到过，他有草种子，他圈好了地，撒上了种子，眼看自己就快有草原了，他的马却跑了，后来他才知道他的那匹马，不是马

阿纯抬头看着阿汤说“我知道，是斑马对不对？”没等阿汤再说话阿纯就自己哼唱起了“斑马  斑马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只会歌唱的傻瓜～～”

阿汤陪阿纯一边唱一边走，突然回头说不是斑马，顿了几秒后又说道“是骡子”～～～～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王源起身，大步的向北边的那个十字路口走了过去……

阿纯知道阿汤遇到了什么…阿纯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王源从北边的十字路口拐回来了，他走不下去，他在这个西北城市的这片地方待了六年，触景生情的东西太多了

王源点了支烟，也由着身边的路人们一个个擦肩而过，眼前的一切变得忽明忽暗，猛吸两口后把烟头踩灭，自言自语的说道“罢了，按照你的习惯，所有的责任都算给我，没关系，全部都算给我”随后双手插进口袋，手指在口袋里点着拍子

“没钱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墙怎么用冰山砌？你又怎么心欢喜？”

也可能是穿的鞋子底薄，王源每一步都感觉踩的结实

也许故事的结尾，阿汤会带着阿纯一起留在北京的街头流浪，也或许在很多年后，阿汤才知道，阿纯会留在他的草原上，也许也不会留，而那山坡上的牛羊会有另一个人去赶，可能会多一条人家的大黄狗，那个人也许会叫阿四，总之王源绝对不会让他叫润土

但也不会有人知道在北京的街头，最后那天阿汤到底告诉阿纯什么了，因为王源也无法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照搬过去，根本无从下笔，王源的故事还没有结尾，阿汤的故事也只能讲到这了………

阿汤和阿纯

很多年后的王源也许真的会忘掉他的2018

不，从2016到2018全部忘掉

似乎这也是他从不想放弃掉信仰的样子，只是这两年的生活、真的让他觉得提不起笔了

王源始终不相信那些别人眼中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们真的会为了维护自己而去忍心将那些本该善良的人否定的一文不值

王源觉得，这就是和破烂的社会搭伙过日子

下午回来王源看着扔在窗台上已经很久的钢笔，被太阳晒到发黄的信纸，然后坐在沙发上给陌生人发去了一封邮件

算了，都是羁绊，反正都是别人的生活，都是俗人一个，再不甘最后也还是心甘情愿

大西北的冬天又要来了，想起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王源还迫不及待的想靠这个城市忘掉另一个城市

后来王源把故事全部都写成文章，他觉得这个就是财富，他没意识到，他完全没有顺着这个世界的方向去走

大多数人的一生当中闪亮的机会只有那么一次，王源想起来当初在草原上遇到的那个老人，那天下起了大雨王源扛着仪器着急的找地方躲雨，只有那个老人如棵树一般的站在雨里纹丝不动，王源远远的看着，眼泪刷的开始流，当时他脑海里面闪过了诸葛亮火烧上方谷的画面，天降大雨逃了司马懿，唐国强老师饰演的孔明就如这老人一样站在雨中，

可眼前的那一幕远比在电视中的更心酸，王源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悲，悲的只能与风雨为伴，悲的白发苍苍了在雨中却没有人去为他添一件衣裳

那天王源让雨浇的回到住处直打哆嗦

后来王源带着徒弟又从那片草原上经过了好多次，还是会远远的见老人站在那里，王源还给徒弟说“你看这方圆几公里没有一间房，那个老头地里面钻出来的？”

过去这么多年了，王源总觉得是时间把自己变累了，好像一直都是悲凉在充当供给自己成长的营养、也许就是第一次见面时嘴角上扬的浅笑、或者是某一次他信以为真的依靠而笃定的勇气，半生的灵气就已经被耗完了…

剩下的只是在和社会搭伙过日子时的油盐酱醋…………

              2018、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