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学在工地干了快五年了,三十五岁的他已经习惯了早上八点上工,下午六点下工,晚上加班的繁重生活。
第一次上工地不是扛水泥袋就是拉混凝土车,干了五天他的手脚都疼得断掉似的,脚也疼得厉害,胡大学感到自己坚持不住了。很多次他都想告诉吴大羊自己不想干了,一家三口人就靠他养活呢,每次想到这他都咬着牙继续干,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家里的油盐酱醋需要钱,孩子们念书需要钱,总之生活就意味着花钱,好像只有空气不需要花钱买的。再看看和自己一起打工的吴大羊,烈日把他晒得挥汗如雨,双手都起了一层老茧,肩上沉重的水泥袋把他瘦弱的身体压得直喘着粗气,还有周围许多比他年轻的,年老的工人也都在咬牙坚持着。搬砖头把他的手磨出血泡,胡大学用透明胶布把血泡缠住继续干活,干着干着胶布就送松掉了,血泡就磨破了,鲜红的血滴滴在砖块上,然后游虫一般向砖块四周扩散,渗入砖块表面凹凸不平的缝隙中,留下小拇指大小一般的血红印记。
晚上有时候加班到十二点,胡大学和吴大羊爬在酥软的混凝土路面上,这是刚打好的路面,由于高低不平需要工人用磨具打磨成水平面,否则成型后肯定不会被验收,以前的活也是白干,别说领工资,弄不好还得赔钱。昏暗的灯光下,豆大,晶莹的汗珠从他们的额头上不断地滚动着,他们忙得都顾不得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汗珠留到眼睛里,胡大学就觉得眼睛有些酸痛,疼得睁不开双眼,用满是污垢的手揉揉眼睛,接着干活。等到了下班时间,腰疼地都站不直身子,用手捶腰时捏了一下衬衣,全湿了。
下了夜班回到又破又脏的宿舍,他们脱下湿透的衣服。晾在一张满是灰尘的桌子上,拖着身子就睡了。这是郊外,夜晚只有几声鸟鸣飘荡在工地的上空,胡大学太累了,他刚躺下就睡着了,再一睁眼就是天亮了,重复繁重枯燥的生活。工地上的生活太寂寞了,许多工人常年在外干活,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他们有严重的性压抑,晚上睡觉做春梦的时候都发出声音。在市区打工时,有些工人许多去火车站那里去逛,有的人是没见过火车,想去看看火车到底长什么样子,有的是出于别的原因。晚上灯火通明的车站外,有许多“拉皮条”的女人,她们从男人的脸神判断他们是否需要“服务”,晚上的服务费也不贵,就是几十来块钱。女人的身体与男人的性压抑成了金钱交易的生存土壤。更有甚者,在学校施工的工人顶不住身体的欲望,趁楼管不在溜进女生宿舍,强奸了涉世未深的女学生,在中国,特别是农村没有哪一个父母愿意让人知道他女儿被人给强奸了,所绝大多数处理方式都是低下私了。一次在市区打工,胡大学、吴大羊和几个工友晚上在火车站溜达,他们走到火车站正前方的一条大街上,站在路对面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笑着向胡大学招手,一副老熟人见面的样子,胡大学看到向他招收的那个女人,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那他为什么笑着向自己招手?准是没好事!起初他还以为是骗子,不搭理只管走自己的路,后来听别人说那是为色情服务当中介的人。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啊!
闲着没事的时候,一群人会在睡觉的地方打牌,一打就是一天。他们工头也会跑过来凑热闹,跟着他们聊着天,打着牌。工头姓李,人称李工头。李工头四十来岁,古铜色的脸,身体高大,是个精干的人,干活不含糊。他在工地干了也有七八年了,该干活的时候,他就不省力气,跟着大伙一块抬钢板,拉混凝土,扛水泥袋。他干活眼里不含沙子,年老五十多岁的工人干活慢,他不说什么,只是风趣地说:“老头子在工地上辛苦了一辈子,把全身的劲都使光了,干活慢能理解。”有的年轻人干活偷懒就要挨骂了,有一次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干活说去撒尿了,结果半天才回来。李工头骂道:“狗日的是不是掉到尿坛子里去了!怕脏怕累就回家去,这里不要吃闲饭的,钱也不会从天上掉到你手里去的。”李工头用铁锹铲着洒在地上的混凝土,边铲边骂。小伙子本来想躲过李工头,没想到偏偏碰到了他,自然挨不了一顿臭骂。如果和他平辈,或者比他大的人偷懒,李工头就不说话,以后加班不叫他干活,也就没了加班费。你不是嫌累吗,以后就清闲着吧!
工地上大多数人是凭良心干活,但每个人都想偷懒。老练的李工头自然也有整治的办法。工人们都知道他的脾气,很少有人偷懒,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受不了他那脾气和工地的苦,就把满肚子的怨气发泄出来和他大吵一架,然后直接卷铺盖走人。到了阴雨天,干不了活。李工头就和工友们说家常话,打牌,他说话风趣,经常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离开家以后就离开了村子的安静,特别是村子夜晚的宁静和温暖,不能再和媳妇,儿子坐在炕上聊天了,不能坐在院子里听媳妇给儿子的牛郎织女的故事,不能看着天上的星星回忆往事,回忆吴梦。工地的夜晚留下的是一天的负重沉积的累和无边的空旷,而城市的夜晚留下迷人的霓虹灯和在耀眼的灯下的满足虚荣心的时髦的服饰,名车和酒店,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沉积下来的是庸俗和比黑夜还漆黑的黑暗。吴大羊几个人走到这个镇上热闹的地方转了一圈,打着手电筒沿着漆黑的小路返回工地。
“啊,啊。”在路边的树林里传来轻微的呻吟声,一群人听到声音,打着手电向树林照去寻找声源,只见一棵大树支撑着一对抱在一起的男女,男人的腿和女人的腿如蛇般缠在一起,男人的裤子脱到了半截腿上,他的身体重重地压在女人的身上,并且在用力地盯着女人的身体,一只手搂着女人的腰,另一只手揉搓着女人的乳房。女人的脸伏在男人的肩上,她用双手紧紧抱着男人的腰,他们做得很投入,没有看到昏暗的手电灯光,贪婪地享受着这欢愉,幸福的时刻。吴大羊他们没有看到这两个人的面部表情,是痛苦还是幸福?但他们每个人心里都热血澎湃,对压在女人身上的那个女人真是羡慕嫉妒恨,恨不得压在那个女人身上不是树林里那个男人,而是自己!看着下半身就有了动静,他们有想法,但不敢干,强奸罪这个罪名谁都背不起,媳妇大骂一顿不说,还要坐牢。此地不能久留,还是走吧!每个人都不说话,都彼此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男人已有压抑和心事就会抽烟,而且还拼命地抽。李工头抽烟速度比较快,他的烟不到几分钟就抽完了。走到狭矮漆黑的巷子里,他拿出烟盒开始点烟,点了两次没点着,他急了,不走了,站在那里点烟,一群人没注意他,嘴里叼着烟只管往前走。李工头低着头拿起打火机,使劲地按了一下,从粉红色的打火机冒出一缕细小的淡黄色火焰,他赶紧把嘴里的烟点燃,接着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一口烟圈,抽搐的脸变得舒展起来,这种感觉真好。
当李工头还陶醉于那一口带来的兴奋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还以为是工友,抬头一看那些家伙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身影在漆黑的夜里越来越模糊。那我身后的人是谁!难道是吸大烟的!想到这,他打了一个冷颤,准备使劲往前跑。这是从他前面冒出两个人来,把他给挡住了。
“兄弟,老哥我这阵子没钱花了,想问你借点钱。”身后一个男子冷笑着说道。夜路走多了,总要碰见抢劫的。李工头心里暗骂。但他毕竟经历多,遇事不慌忙,从烟盒里取出烟来,给前面两个人每人发一根烟,转过身看见后面也是两个人,给他们每人也发了一根烟。
漆黑的夜里他没看清楚他们的容貌,只是笑着说道:“大哥,我身上有钱但不多。走在前面距我不远那位兄弟今天刚发了工资,你问他借。”
那人一听,点了点头,挡在李工头前面的把那两个人快速向前走去。那个人又说:“前面的兄弟,听说你有钱,先借兄弟一些。”
胡大学他们一听,立刻停住了走路,五个人相互看了看,发现李工头不见了,立刻转身向后面跑去。那人一听这跑步声不像是一个人呀,至少是三个人的,前面的两人倒跑回来,喘着气连话都来不及说,用手指着后面。一看形势不对,李工头身后那两人把手中的烟扔掉,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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