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抱着大白哭的跟个傻逼似的，医生早就退了出去，只剩下负责照看我的小警察留在病房里尴尬地站着。
我大声地嚎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大白本来干净的毛发上也沾了不少脏东西。
“你发什么神经！快放开我！”大白吼道，扭动着身体。
“大白，大白，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就没命了啊……”
“大白……我当时好害怕啊，真的，万一死了怎么办啊？”
“大白……要是见不到你了怎么办啊，再没人照顾你了……”
真的很怕，我会失去你……大白……”
我低声啜泣着，紧紧搂着大白，它柔软的毛发蹭在我的脸上，就像我刚捡回来它的时候。我自己脸上的鼻涕眼泪也顾不得擦掉，我发誓这是我这还算挺窝囊的二十多年生命中最没出息的时候。在那只大老鼠扑向我的时候，我想到的不是还没有挣大钱，还没有泡到妹子怎么就死了这种问题，而是，我要是死了，就再也不能见到大白了，虽然它还没懂的说话前就不太搭理我，说了话之后就更是懒得理我，但大白，仍是我颓废不思进取那几年里唯一能陪着我的……猫。
也许我已经把它看做亲人了，尤其是，在蓝溪离开后。
大白本在我怀里猛烈挣扎，我感到它的身子放松了下来，安静地窝在我怀里。
“唉。”我听到怀里的猫叹了口气，伸出爪子抓抓我的衣领。
“这不是还活着吗？那帮鼠匪也已经消灭了。”大白说。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就像一场梦一样。”我又把头埋在大白的毛发里，低声说着。
“不是梦，你还没有死，我也没有死。”大白摇摇尾巴。
“你一定觉得我很差劲吧，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有些失落。
“你不是一直都很差劲吗？我早都习惯了，就当这次事情是一个考验吧。经历了也算是生死之事，总有些东西悄悄改变了。”大白说。
“大白，如果当时你没有挡下那一击，会不会……”我轻轻放开了它，看着大白的眼睛。
“不会！”大白毫不犹豫说。
“我还没有说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论我挡不挡的下，我都会去挡。林凯，”大白突然看着我，我一时竟有些不自在。
“或许我的想法和你的是一样的。”它认真说。
“嗯？”我愣住了。
大白打了个哈欠，从我怀里跳开，它甩甩尾巴，又是那个高傲的大白。
“赶快治好了出院，还有许多事，不允许偷懒，受伤更不是借口。”大白说，它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迈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我有些怀疑，刚才从大白眼里看出的些许温柔……是假的吧。
我坐在床边，随意用纸巾擦去了脸上的污秽，我轻轻捻着床单，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我突然笑了起来，或许大白也把我当做了它的亲人呢，不管它究竟怎么想的，我就先这么自恋地认为吧。
真是，莫名有种幸福，我叹口气，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啊。
后来我才知道，我原来在医院里竟然昏睡了五天时间，身体倒是没受什么伤。五天的时间里，外界发生了很多事，东区的作战已经结束，失地全部收复，其他各地的作战也是十分顺利，大白忙于与各位将领的沟通，只来医院看过我一次，也是匆匆就走了。我有预感，大白以后肯定会嘲笑我居然睡了五天。
除了皆大欢喜的事情外，还发生了我始终没有料到的事，当大白语气沉重地告诉我时，我震惊的一时无法说话。
那大概是我有生之年唯一一次能看到它们为族长举行葬礼，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场景，它们不是人类，它们脸上的表情远不如人类生动，我却看到了深深的悲切。大白肃穆地站在前面，主持着这一场葬礼，我坐在最后面，安静地一言不发，身旁一只橘猫陪着我。
小橘猫趴在那里，无精打采，也是安静地一言不发，它还太小，我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感觉到小橘猫的背一抽一抽，我叹口气，小橘猫肯定也很难过。
“凯因族长离开了，以后没有谁可以照顾我了。”小橘猫细细软软的声音传来。
我安慰着它:“你还有很多的伙伴，不会孤单的。”
“可是，再也没有谁能像凯因族长一般了，它虽然很严厉，却是个很好的长辈。”小橘猫抽抽搭搭地说。
“是啊。”我叹口气，想起了我所了解的凯因的点点滴滴，“它是个很好的族长，一生都在为你们的事业所付出精力，可生命不是永恒的，面对死亡，谁也不能改变。也许对凯因来说，能够看到你们的大业得以实现，它也是很欣慰的吧。”
小橘猫抬起头看着我，它的眼睛晶莹剔透，像有一层水覆盖在上面，它说:“可凯因族长还没看到我们最终胜利复兴的那一天啊。”
我笑了笑，摸摸小橘猫的脑袋:“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一生所为之奋斗的东西得以进展，即使不能享受最后结果，它也是死而无憾的啊。”
小橘猫摇摇头:“可我不懂。”
“你还小，等到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信仰，你就会明白这份支持你的力量有多强大。”我看着小橘猫，接着道，“凯因的信仰需要你们去继承，它的生命在你们身上延续，替它看一看未来吧。”
小橘猫眼睛眨了眨，看向大白，我也一起看了过去，白色的毛发，湛蓝的双眸。我的心突然一动。它们，其实和我们一样啊。
“陛下……”小橘猫喃喃道。
“它们的希望就是你啊……”我搂着小橘猫，轻声叹口气。
小橘猫嗖的一声从我怀里跑了出去，我伸手想去抓住它，无奈小猫光滑的后背从我手中滑落出去。我抬头，看见小橘猫跑去正在朝我慢慢走来的大白。
小橘猫蹭在大白的怀里，大白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小猫的头，好像在安慰它。我看着这一幕，轻声笑了笑。
大白走过来，坐在了我旁边，本来聚成一团的猫们还没有散去。我俩安静地坐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今天来了很多猫，它们都是为凯因来的。”大白突然说。
“嗯，我知道。”我点头。
“凯因已经十九岁了，拿你们的年龄来讲，它已经太老太老了。”大白淡然说。
我的手轻放在了大白头顶，没有接话。
“虽然与你们比，猫的寿命根本不算什么，但我从未感到自己的生命短暂。直到我得知凯因去世的消息，太突然了，突然到当时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白说。
它叹口气，没有抵触我的抚摸，接着说:“猫的一生只有那么长，即使它已经看到了喵氏一族的复兴曙光，已经比它的先辈幸运太多。”
“大白，我……”我脖子往前一伸，想要说些什么。
大白却又摇摇头，语气中满是遗憾:“也是只有在那时，我才明白时间竟然过的那么快，我们永远无法抗拒自然的力量。”
“林凯。”大白直起了身子，看着我，“有一天我也会死，在你的生命中我只是过客，你也会拥有新的猫。”
“大白……”我一激动，想要说些什么，我鼻子一酸，想要说你永远不会只是过客，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亲人，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也想说，即使猫的生命短暂又能如何，十几年的相伴总好过匆匆相逢却又匆匆离去。我还想说，大白，我真的不会再拥有其他猫了。
但是看着大白的眼睛，我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话到嘴边又被我生生咽下去。最后只变成了一句:
“不会的。”
这样简单又无力的话。
大白咧开嘴笑笑，它也许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又或许不明白。大白站起来，摇摇尾巴，我的手从它的头上滑了下来。
“人类多愁善感，猫也会有想不通的时候，其实所有的物种都是一样的。”大白说。
我笑了笑，说:“等所有事情解决，回家吃饭吧。”
大白看了我好久，喵了一声就转身离开，我看着它往前走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我家大白也许是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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