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人心

作者: 晏尔玺 | 来源:发表于2019-08-14 22:23 被阅读129次

    古籍有云:世间有妖为断续,常人难一遇。断以残魂了此生,续借余生圆顷刻,人间万事断续间。

    秦以末见到我时,病骨支离,不堪风吹。但我知道,只要她有意,再活五六十年不成问题。

    “夫人可是思量好了?”我有些担心,总觉得这笔买卖太过划算。

    “我只是个痴人,看不了太长远。”她说话的时候轻飘飘的,“若是不能白首,我要这长寿有何用?”

    不禁咂舌,又是一个痴女子。看过太多离合悲欢,我依旧不是很明白世间为何总是有这些痴人,放着好好的年华不要,总是贪恋片刻欢愉,为何不像那些渴求长生之人学学,虽然助人长生我这个小小续妖还做不到。

    许是看出我的不解,秦以末摸了摸枕边的白玉:“姑娘没有爱过谁吧?等你寻到所爱,会明白的,只愿姑娘顺遂不经死别生离。”她记得楚相儒南下那日,春光初现,江水粼粼,心上人抱着她,说走水路能提前半个月回来,他要带她去郊外踏青赏花。

    谁曾想半月之后等到的不是相携去踏青,而是自家相公回程遭遇雷雨船沉了的消息。众人皆说楚相儒凶多吉少,秦以末不信,但是那个承诺她的人却没回来。

    城南巨贾楚家的夫人病了许久一夜之间竟全好了,面色红润,娉婷窈窕,旖旎如画。府里下人自然高兴,老管家更是往普若寺捐了千两善银。他最是担心夫人,从接到东家船毁了的消息之后,夫人就再没笑过,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他看了眼手中的账簿,幸好南边那些人没做什么乱,虽然老爷走了,但是夫人还得活着。

    管家把楚家名下各个铺面、产业的账本都交代清楚也没退下,秦以末知道他忧心什么:“李叔,你别担心,你看我这不是好了吗?阿楚的东西我会护着。而且只是说船翻了,我信他会回来的,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秦以末时常在西郊外的聚缘亭坐着,丫头劝她去看花赏景她不应,只道阿楚会带她去,她得等着他。

    楚府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先是大病许久的夫人好了,再是船沉之后杳无音信的东家也回来了。全府上下都念老天爷长眼,任谁拿来拜帖都笑眯眯应着,边说客气话边请人进前厅喝茶。

    秦以末却有些难过,楚相儒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个叫翠玉的美姬。他也没解释,就叫美姬给她敬茶说以后姐妹相称。一向温柔的秦以末盯着自己的心上人,最终翻了茶盏狼狈离开。

    楚相儒从回来开始,就推脱说那日船沉后虽得翠玉照顾,身体却不如从前,府里的开支加上铺面收入一并都交由秦以末打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楚相儒的近况总是能从下人的嘴里传到她的耳朵,说什么老爷最近给新姨娘挖了个莲池,老爷带着新姨娘去郊外赏景,老爷最近给新姨娘打了新首饰裁了新衣……反正成双成对,当真是一对璧人。

    秦以末看了看手中白玉,扬起手停在半空却久久都不曾落下,倒是眼眶再也兜不住泪珠,簌簌落下。

    楚相儒时不时带着翠玉去西郊逛逛,怕翠玉不习惯京城的繁文缛节。下人都说新姨娘好福气,但也不敢在夫人面前造次。秦以末面上看不出喜怒,但看过的账本总是皱皱的。老管家心疼夫人,之前老爷心里眼里都是夫人,以往也带着夫人游玩,难不成历了灾劫转了性子?

    秦以末渐渐看淡,什么相濡以沫,什么天造地设,什么岁岁常相见,不过都是坑人鬼话。她看了眼偌大的府园,依稀能见着楚相儒对她的甜蜜,左不过几年活头,大不了全当做是还他。她微微一笑,只觉得心口都苦。

    聚缘亭她再未踏足。

    楚相儒病了,没瞒住,只好下命谁都不让进。秦以末也没想去看,去了,又能看什么呢?

    叫翠玉的美姬找上门来,说是想和夫人说说私房话。

    翠玉知道自己此刻已是秦以末的心头刺,索性自己打开话匣子:“我在江边捡到他时,心口插着碎木,没人觉得他能活下来,可是第二天他就大好了与常人无异,事出无常必有妖。好歹是条人命,我不太放心,就腆着脸皮跟在他身边,并无其他。楚大哥对我挺好,就像对待妹妹一般,我也敬他如兄长。”

    翠玉记得在南边,只要有空,他都要采一大束花,却谁也不给,自己细细抓着。偷偷处理着南边一切杂乱,本说不回去,但一听到自己夫人久病不愈就马上准备行囊。有次醉酒,喊的全是末儿,说什么无欲则刚强,没了他照旧能好好活着,又念着什么岁岁常相见。莲花应该是嫂嫂爱的,他想带去赏花之人应是嫂嫂,钗环衣裙也该是嫂嫂的喜好。

    “虽然他请我做了这场戏,可我觉得嫂嫂和楚大哥不该缘尽。”翠玉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愿得一人心

    秦以末想起他们的初见:俊俏公子衣冠楚楚举止却有些轻浮,拦住她的去路,听闻姑娘芳名秦以末,我恰恰叫楚相儒,相濡以沫,你说咱俩算不算天作之合?

    看着睡榻上的人,她翻身躺上去,声音很轻:“翠玉同我说了你打的好算盘。”边说着眼泪就掉下来,原本打好的草稿都只剩下一句:“阿楚,你别舍弃我好不好,我害怕。”

    楚相儒这下是装不下去了,一把捞过怀里的人儿:“别怕,别怕,我在这。”

    他将原委告诉秦以末,将死之时有只断妖来和他做交易,给了他些时日处理琐事,只是不知还剩多久。这些时日,楚相儒教什么,她学什么;楚相儒去哪,她都跟着。只字不提她与续妖,心里常常念叨,果真是天作之合,断续都叫他们寻到。

    阳光细碎,微风拂拂,风光大好,她的心上人终是带了她去踏青。楚相儒枕在娘子腿上,他觉得偷来的时日过得有些快,当初他好像不太应该跑去招惹她,若是没有那次初见,说不定他的末儿可以儿孙满堂:“末儿,你别怕,余生好好活着,替我看看这风花秋月。”

    秦以末描着心上人的眉眼,手指触摸的温度逐渐冰冷,泪珠沿着脸颊滑下:“嗯,我不怕,我替你看完这风花秋月。你且等着我,不多时我就来找你,到时候我来问你叫什么你要记得回答我。”

    窗外星光灿灿,窗内烛光摇曳,红盖头被挑落,俊俏郎君看着貌美娘子,手里拿着对儿白玉:“我们可是天作之合,定当是要岁岁常相见,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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