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海东青

唐代“开元盛世”的时候，嫩江、松花江两岸居住着株蝎族的百姓。他们在有水草的地方打猎收猪，生活得很好。后来株蝎族又分成了黑水靺蝎和栗末蝎靺两个部落。栗末靺鞨首领大祚荣被唐玄宗封为渤海郡王，又加授渤海都督府都督，管辖着嫩江、松花江两岸的大片土地。

玄宗末年，朝廷有点乱套了，宦官一点点把持了朝中大权，他们要挟皇帝传下圣旨，让脉鞨族向朝廷纳贡。贡品除了鹿茸、麝香外，每年的五月十五前还必须献上一对活仙鹤，供皇室贵族欣赏。大祚荣为了巴结皇帝和朝中宦官，不顾百姓死活，年年向贫苦百姓收刮钱财，交纳贡品，弄得百姓生活一天不如一天。

那时候，鹿茸、麝香还比较好整，就是这一公一母的活仙鹤不太好弄。因为这种稀罕物只生长在嫩江和祧儿河的汇合处的月亮泡西北方园不到百里的芦苇塘里，除了抱窝外，别的时候一般人捕不到。大祚荣可不管你好捕不好捕，他给附近几个村庄的猎人下了死令，让他们轮流上交活仙鹤，有不少猎人，因为不能按期交送活仙鹤，被大祚荣欣了脑袋。

这一年，捕鹤的差事摊在了太勒村老猎人宝力拉的头上。宝力拉年轻的时候是个好猎手，四百斤的箭能左右开弓，雁獾鹭狐没少死在他的手下，只是这几年力不从心了，一年也出不了几次围。宝力拉接到大祚荣传下的令旨可犯了愁，他知道，抓“活”的可不象打“死”的，没点门道是弄不着的。尤其是仙鹤有个怪脾气，公母一旦成双，不管失去那一只，另一只都终身不嫁，而且整天哀唳，时间一长就会愤闷死去。所以，捉住公鹤和母鹤，不是一家的还不行。另外，时间也逼人，过了十五的期限，脑袋就得搬家。宝力拉自己死不死倒没啥，他担心的是从小就没了亲娘的十八岁的女儿托亚。

托亚是个伶俐的姑娘，父亲的心事都在她心里装着呢，为了不让老人家着急上火，她不声不响地准备好了扣网、甩套和蓑衣，还连夜泡好了“醉米”。

第二天一大早，爷俩个就顶着星星进了苇塘，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烂泥，走了一天，才到了鹤窝最多的弯沟塘。天傍黑的时候，才发现一只抱窝的母鹤，还没等去找打更的公鹤呢，却让打更的公鹤先发现了他们，只听公鹤嘎嘎噢噢两声惊叫，抱窝的母鹤便几口啄破鹤蛋，随着公鹤飞走了。爷俩白跑了一天，躺在泥塘里吃不下一点东西。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可爷俩一直没开弓。这下宝力拉可上火了，托亚更是着急，两人谁也睡不着觉，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才都合上眼睛。托亚还没有睡沉，就被一阵“扑叭叭，扑叭叭”的声音惊醒了，她拨开芦苇一看，在两丈远的一丛芦苇旁，一对仙鹤正煽动翅膀跳合亲舞。托亚心里一亮，披上蓑衣，操起扣网，向这两只鹤爬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托亚手一扬，扣网张开园口，不偏不正刚好罩住了这对仙鹤。等到宝力拉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两只仙鹤的双脚已被托亚拴上了红布条。宝力拉乐得向上天射了三箭，说是感谢上天的恩赐。托亚更是高兴，忙给公鹤起了个名字叫“仙宝”，给母鹤起了个名字叫“仙芝”。

捕住了鹤，两个人的心总算落了地。他们也顾不上收拾打猎的家什了，宝力拉抱着“仙宝”，托亚抱着“仙芝”，急忙上都督府大祚荣那里交差。

爷俩个抱着鹤刚要出芦塘，只听“刷”的一声，从天上冲下来一只凶猛的海东青，只见它双爪一搭便从托亚的怀里叨去“仙芝”，还没等托亚搭弓上箭呢，又听“嗖”的一声，那只海东青被利箭射中，从半空跌落下来，托亚一把接住绑着双脚的“仙芝”，海东青“叭”摔在地上死去了。这时只见一个虎墩墩的年轻猎手拿着弓箭向他们走来。托亚一看，是西村的艾西尔，爷俩明白了，这准是艾西尔搭箭射下了海东青。宝力拉感激地说：“孩子，你这一箭不光数了那只鹤，也救了我和托亚呀…。”

谁知话音刚落，大祚荣骑着马领着一伙打猎的人来到了眼前，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海东青，气得火冒三丈，高声喝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射死我的海东青。”

原来这只海东青是大祚荣训养的。靺蝎人打猎有个习惯，大伙在一块出围，不管谁射中猎物，谁先抢到手就归谁所有。大祚荣为了得到更多的猎物，就训练海东青专抢猎人手里的猎物，这不刚刚放出去，就抢去了托亚手中的“仙芝”。

宝力拉一看闯了大祸，心里一惊，他抢上前说：“是你的海东青抢了我进贡的鹤，是我搭箭射死了它。”

大祚荣一听大声嚷道：“快把这老东西的心挖出来，给我的海东青偿命。艾西尔一听上前护住了宝力拉，手搭弓箭喝道：“住手，海东青是我射死的，与他们父女俩没关系，想要人心我这有。”

说完“吃”地扯开前衣襟。大祚荣真被这一举动镇住了，他手下的一个随从说：“大老爷，这是附近有名的年轻猎手艾西尔，他的箭吗…是说射眼晴不刮眉毛，咱们…。”

大祚荣一听也有点打怵，他命令手下的人把宝力拉进贡的那对仙鹤收了上来，又转身对艾西尔说：“听说你的箭法好，饶了你的命，限你十天之内再给我捉到一只活海东青送到府上，不然的话， 就活剥了你的皮。”说完率众人扬鞭而去。“

捕活鹤难，捕活海东青更难。这是一般打猎人都知道的。托亚瞅着眉毛拧成疙瘩的艾西尔说：“西尔哥，是我们连累了你，这只海东青还是由我们赔吧。”

艾西尔说：“咱们打猎的人，从不说外道话，我射死的海东青，就由我来赔。”

可是宝力拉父女二人都是热心肠的人，他们怎能忍心让艾西尔一人去遭这个罪呢？宝力拉要和艾西尔一起去捕海东青，艾西尔坚决不肯。就在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托亚在一旁说了话“爹，如果你老允许的话，女儿愿意和艾西尔一起出猎。宝力拉看着女儿，又看着好心的艾西尔，答应了这个要求。

艾西尔和托亚来到苇塘，他们先射了几只大雁，放在扣网里；又在扣网的旁边搭了一个简易的“地容子”。闲着的时候，两个人就唠起了家常。托亚和父亲打猎的时候见过几次艾西尔，常常听到父亲夸奖他有出息。艾西尔也了解托亚的身世，过去就很同情她。俩人越唠越对劲，不知不觉都有了心思，便偷偷订下了终身。艾西尔拨出两只箭插在土堆上和托亚对天起誓：苍天在上，小人在下，谁有二心，箭穿刀别。两人商量好了，等捕到海东青交完差事，就把这婚事告诉宝力拉和艾西尔的母亲。

可是，六七天过去了，别说海东青，就连个鹛鹰的影子也没看着。晚上两个人耿着烧雁肉，谁也吃不下，是啊，再有三天捕不着海东青，别说艾西尔没命了，就连这里的百姓也要遭祸殃。托亚比谁都着急，她不忍心艾西尔为自己死去，她恨不得马上变成一只神鸟，把天下所有的海东青都赶来“。托亚正愁得没办法的时候，冷丁想起了一件事，她思来想去，打定了主意。

第八天头上，她含着服泪对艾西尔说：“我有八天没见着父亲了，我想回去看看他老人家，你自己先在这里捕吧，也许能有好运气。”

艾西尔也惦记着宝力拉，他射了几只大雁和野鸭，让托亚带给老人家。托亚走后，艾西尔心情更焦急了，他躲在扣网旁不错眼珠地盯着天空，可是，只见一群群雁鹭飞过，就是不见海东青。第九天太阳升起一竿子高了，天空突然出现一个大黑点，艾西尔仔细一看，正是一只海东青。只见这只海东青对着扣网里的大雁盘旋了两下，一个猛子扎了下来，“别”地一声，正好落在扣网里。艾西尔高兴得顾不上等托亚了，绑好海东青，直奔都督府。

交完了海东青，艾西尔给托亚买了二串赤珠，高高兴兴往家转。走到半路上，遇到了太勒村老猎人卡契领着十几个猎人打野鸭，艾西尔问他们为什么只打鸭子不打雁，卡契说：“村上富豪古列丹的大崽子古列乌明天娶亲，要大摆百鸭宴，硬逼我们给打一百只野鸭。”

艾西尔连忙问新娘是谁？卡契说：“是宝力拉的独生女儿托亚。”

“什么？托亚！”艾西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托亚怎么能看上‘狼三’古列乌呢。”卡契拉开弓射向一只野鸭，说道：看不上人，还看不上财吗？”

艾西尔惊呆了，他没想到托亚竟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艾西尔扯断赤珠，冲进苇塘，用弓箭狠狠射倒两只秃鹜，他扭去秃鹙的脑袋，嘴对着秃鹙脖子喝起血来，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摇摇晃晃往回走。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托亚扶着自己的老娘站在那里，艾西尔瞪着双眼向托亚问道：“贱骨头，你不是嫁给古列乌了吗？那你怎么不去上马披红，跑到这里买什么好；今天我要按誓言说的办了，看我这只箭是怎样穿透你的心肝的！”

说着抽出了一支箭…。这时只见艾西尔的母亲大喊一声：“混小子，住手！”

一把搂过托亚。她一边流泪一边说：“托亚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娘，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你坐下来听我说…。”

原来，托亚看到艾西尔八天头上还没有捕到海东青，急得嗓眼直冒烟。她知道再有两天时间是很难捕到这种凶猛的鹰的，她琢磨来琢磨去，突然想起村里富豪古列丹家洲养了一只海东青，如果把它弄来不就解了灾祸了吗？可是古列丹小气得连在兔子尾巴上都想采二两毛，他怎能施这个善呢？她又想到古列丹曾找过巴颜特到自己家提过亲，想让她嫁给他的大儿子古列乌，虽然遭到宝力拉和托亚的拒绝，可他们还是不死心。托亚想起这件事，心里就有了底。她假装回家看望父亲，离开了艾西尔，来到了巴颜特的家，让巴颜特转告古列乌，就说同意嫁给他，定婚的礼物就要一只活海东青。古列乌一听乐得直蹦高高，急忙派人给托亚送来了那只海东青，并约定后天就成亲。

托亚得到了海东青，不敢直接送给艾西尔，她知道艾西尔宁肯掉脑袋也不会同意她这样做的。她只好在第二天早晨偷偷来到艾西尔的扣网旁，放出海东青，这个经过训练的海东青一看到扣网里的大雁，便一头扎了下去…。托亚在一旁看着艾西尔取出了海东青，奔向了都督府，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因为，她再也看不到艾西尔了。她想用死来报答艾西尔的恩情，用死洗去自己身上的耻辱。托亚一步一步地走到嫩江边，站在高高的土坎上向着自己的家和艾西尔走的方向行了三鞠躬，然后纵身向江里跳去。就在她即将落入江水的一刹那，一只仙鹤猛然从水面上飞来，用它的身体接住托亚，等到托亚明白过来的时候，这只鹤已经驮着她飞到了艾西尔的家。托亚刚从鹤身上下来，那只鹤就变成了和托亚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姑娘。她对托亚说：“托亚姐，你不认识我了，我就是被你们从海东青的嘴里救出的仙芝呀。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今天是特意到这里报恩的，你就安心地等待着好心的艾西尔哥哥吧，古列乌那里的事一切由我来应付。”说完又变成一只鹤向托亚的家飞去。

听完母亲的讲述，艾西尔知道自己一时鲁莽，错怪了托亚。他拱手对托亚说：“我诬赖好人，也应受到惩罚。”说完用拔出的那只箭，刺进自己的小腿肚子。托亚心疼地为艾西尔拔出利箭，给他包好了伤口……

第二天，两人就成亲了。

古列鸟呢？也在这一天把假托亚娶进了门，晚上入洞房时，仙芝现了原形，叼瞎了古列乌的双眼飞走了。